焉卮(1 / 3)

王侍们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他们每个人手上、嘴上都能捧着一样东西,念叨着一样东西。

“王的新衣裳!”

“王的新靴子。”

“哎呀呀,别撞我!王的宝刀!”

“走开,王刚挖的眼珠子。”

为首的长辫男人挺拔而气势地迈入宫殿,他的身后则无数簇拥跟着鱼贯而入。站定后,这个男人像战士一样单膝下跪,对新王献上崇敬。

隔着五彩厚帘子,只听王俏呼一句。

“接着——!”

长发男人倏地抬头,只见彩帘翻动,十数粒琉璃宝珠像飞湍瀑流般来,这么多,这样难,却不过是男人一侧身,一眼神,再次站定时两手都满,指缝里夹着,掌心里兜着。

他的眼前却出现了一双脚。

对方没穿靴,白皙的足下是黑砖,上是青色的血管。王对侍从抬起他的一只脚,叫人看清了这只惹人怜爱的脚上的第三种颜色——粉霞色的指甲。

而脚趾的缝隙处,则顶着一只还有血管残留的眼球。

不只是后头哪一个侍从惊叫了一声“哎呀”,半耳扭过头去警告地剐了他一眼刀,阿苏弥却已经笑了。

“半耳,你看,你又输给我了。”

半耳垂头附和着说王自然厉害,然后吩咐其他人:“把袋子、帕子拿来。”

原本就在王殿内服侍的侍从连忙听从命令,一个沉甸甸的锦袋子开口,露出里头满满的宝珠,半耳把自己手上的都装了回去,然后再拿起另一边已经浸湿的绢帕。

半耳重新跪下来。哪怕他是一个危险强悍的存在,在阿苏弥所在的王庭他就是这么谦卑。

“王,我给您擦擦脚。”

阿苏弥随他搬挪自己的两边脚,被擦拭的过程中玩心起了,还会两只脚站在半耳的膝盖上蹦跳。半耳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又周全快速地把王的脚擦过一遍后,套进侍从捧进来的新靴子里。至于那只眼球,早就滚到一旁的地上。

只有阿苏弥还会想起,再评价一番。

“这么多珠子,这个最难看。”

“但我最喜欢。”

半耳笑了笑,放纵溺爱王的坏,说对。

“哎——就是眼珠子的主人让人恶心。明明是收了我五哥钱财的刺客,却想着偷看我洗澡。半耳,快把这眼珠子给我哥哥捎过去,和他说千万不要生气了,我已经替他好好教训过这个不忠诚的小人。”

半耳忍笑听阿苏弥胡说八道,然后助纣为虐:“是,奴这就吩咐下去。”

可阿苏弥不笑了。

他坏起来让人束手无策,甚至有性命之忧,可是他的坏又由于他自己很多真心实意的忧切。

他对半耳说:“半耳,你对我真好。”

“我马上要当王了,王权富贵我有了,可我好像一点也不快乐。”

“我缺一位王后,得是我最最喜欢的人,而他爱我,最好像你对我这么好一样地爱我。”

半耳就明白,阿苏弥其实根本还没有开情窍。

但爱,本来就是允许任何人畅想的,神魔也会为此思凡。年轻的王,也会幻想自己将遇到什么样浪漫又美丽的情人。

“会的。”

“王,这世上会有很多人爱你,爱你视如己骨。”

半耳为阿苏弥穿好赶制出来的王袍,梳好头发,配好宝刀。

“该去前殿了。”

“听说您继位,连那位千里之外渡世的佛子都要赶回来为您正名赐福。”

阿苏弥一听就起了兴趣:“是么!我还没见过佛子呢,他是好看还是难看?”

后来阿苏弥知道了。

阿苏弥也找到了他的“王后”。

可世上原来并不是所有爱情都能终成眷属,那是阿苏弥最最喜欢的人,可对方既不爱阿苏弥,也对阿苏弥一点不好。

……

阿苏弥醒了。

也许是成王的日子将近,他重新住回熟悉的王殿,难免触景生情,总梦旧事。

阿苏弥起床的时候发出了一点动响,门外的半耳听到了,他推门进来,看到满屋子昏昏暗暗、烟雾缭绕,便把挡光的厚重帘子掀开一半,熏炉里的香也掐了。

晃晃的日光透过窗,直射在床榻,阿苏弥眼睛被刺了一下连忙闭得紧紧,他也把被子团得紧紧,成为坐拥这些被子山的山大王。

他骂半耳:“坏东西。”

半耳提醒道:“您睡得太久了,再睡下去,人会傻的。”

阿苏弥忍无可忍,直接拿了一个玉石枕头扔过去。

他就知道狗东西是故意让阳光刺他眼睛的!

半耳挨了一顿揍,才给阿苏弥梳头。

阿苏弥一句他要复杂漂亮最好串十来种颜色珠子的发型,堂堂大魔就得忍辱负重左右开弓,两只手还不算,身后长发里不断涌出浓黑的魔气,魔气变幻成十来根触手的模样,一半在编辫子,一半在串珠子。

阿苏弥打了个呵欠。

“睡不好,我又做梦了。”

半耳手不停,问:“您梦到了什么。”

“我前辈子继位那一天的事。那天很热闹,我被所有人簇拥着,也是你给我梳头发,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