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卮(2 / 3)

对我高呼‘伟大的王’,希望我福泽焉卮,安康吉祥。我走过长长的甬道,登上最高的王位,看着所有人朝我跪拜,在尽头,也有一个人要穿过甬道朝我走来。”

“可梦醒来,我毫不开心。”

半耳知道是为什么,他低声宽慰阿苏弥。

“一条路走第二遍,就知道该怎么走了。”

阿苏弥弯起唇角。

“好吧。”

“我们该去看望我的父王了。他最近老得很快,越来越离不开人了。”

……

荒茫的旷野,十来里不见一户帐篷。而陡峭的山崖却雕出密密麻麻的台阶,台阶平缓,但每一阶又不平整,那些凹陷全是步步下跪朝拜的印记。

这座寺院全在山壁上,并不大,却很有历史底蕴,现今焉卮可以娶妻生子的教派就发源自这里。

尽管现在已经不是多么出名的寺院,但这里的首座却是一位很有修为的上师。

佛子在世间行走,任何寺院都会为他大开方便之门,寺院也成为佛子的歇脚处。无覆以往总是会在一处寺院待上几日到十几日,和僧侣们探讨经书佛法、传播佛慧,但无覆这次却待了足有二十天。

山下传来哨声,随后又有鹰翅收歇,那是信鹰。

无覆听到了,但没有停下手头的事情。

过了会,老僧悠悠而来,他对无覆祥和笑道:“无上的灯可点完了?”

无覆微微颔首,回应:“第九百六十三盏。”

上师哦了一声,了然道:“无上要的是圆圆满满的一千整。”

说完,老僧又说。

“虔心催不得,可贫僧得说,无上怕是要快些了。”

“王庭向天下各个大小寺院广传飞鹰——焉卮要有新的王了。”

而依照焉卮立国以来的传统,每一代焉卮王都需经过佛子的认可与祝福加持。无覆必须在王的继位仪式上赶回去。

无覆脚步一顿。

“是谁。”

半年前,无覆给迦兰陀寄过一封信,他放心不下阿苏弥,其中,阿苏弥的情劫与杀孽又是无覆最在意的。

那时迦兰陀回信说,王庭中王子们明流暗涌,各种手段不胜其数,但观阿苏弥,他似乎没有主动争抢权力的意思,只是在那样的环境氛围中,难免身不由己。

无覆看完了信,久久地静默。

他知道阿苏弥依然牢牢地维系着当初对自己的承诺:他不想当王。

那天晚上,无覆在佛前枯坐了一夜。

恍惚之间,他看到古老的佛像,听到的却是阿苏弥悲切的呼喊。

哥哥,我知道了错了!

我知道错了……

无覆知道,那是幻觉,是自己心里的魔障。两年前他不告而别,可阴差阳错下,阿苏弥却以为是他自己迟到失约。迦兰陀提过一次,他找到昏厥过去的阿苏弥时,小殿下跑烂了靴子,满脚的血。

从那时起,无覆每到一座佛寺,盛名还是无人问津,他都会默默地贡上一千盏长明灯。

无覆最狠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一辈子不与阿苏弥见面。

但现在无覆只想等最后的尘埃落定,他想,阿苏弥不会当王的,所以等新王的人选出来了,他就回王城,那时见一见阿苏弥吧。

“是九王子阿苏弥。”

滚烫的蜡油差点融在无覆的手背。

这第九百六十四盏灯,无覆举了很久,很久。

“……是他。”

他静静地背过身去,随后是又长又寂的点灯。

“无上,您为何叹息?”

是么?

若老僧不提醒,无覆并未发觉。若叹息也要安上名头,也许为阿苏弥、为无覆自己都有。

无覆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上师,人有执念,执念成魔,因而需要度化。”

“正是。”

“那么执念度化,是否也是一种魔怔?”

无覆向这位上师寻求解答。

上师没有立即给出答案,过了片刻,他缓缓走上前,到了无覆的身边。无覆感受到老人独有的那股暮气,那是寿数将近的味道,这位老人已经很老很老了。

“无上,佛子是转世修行的大智大慧者,没有人比您有更高深的佛法与见闻。”

“可孩子,当年你从这里被迦兰陀尊者与灵德尊者抱着离开,那时的你不确是一个三岁孩童的模样?花开一季,人生一世,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因果规律,既然转世重活,何必以前世的眼光判断世事?您既是佛子,亦是无覆。”

老僧虽不知晓其中一切,但他洞察到了最重要的症结。他说完,一句大智若愚的结语将这段开导推至禅意的至极。

“当然,也是贫僧太老了,又太执着于外表皮囊,在贫僧看来,佛子您还是个很年轻的孩子。请您莫要放在心上。”

“不,上师,我受悟了。”

无覆朝老僧垂首行上一佛礼。

当天,佛子点满了千盏长明灯后就拜别离开,一路往西回。此地是焉卮的最东边,再往前走一些,就是中原的边陲。但无覆不觉得可惜,他的回头,甘之如饴。

就在无覆离开不久后,这座小小的山壁古寺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