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挑事,便提醒他来一趟。
果不其然。
“楚姑娘。”
“明公子……”
二人不约而同地唤了对方一声,倒是默契十足,云萝见状偷偷低头笑。
明予笑笑,抬手请她先讲。
“还是公子先说。”这一打断,楚凝刹那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得再推敲推敲措辞。
“好。”明予不扭捏,直言道:“倒也没大不了的事,不过日前收到沈前辈的信,眼下正好与姑娘说明一点,但凡姑娘有求,明予必定相助,家母教诲,你我两家不讲客套话。”
楚凝来不及感动,先懵住:“……信?”
“姑娘不知情?”明予疑惑。
楚凝表示不知道,舅舅没和她提过给明家送了信。
明予便将沈叙白那封书信一五一十告诉了她。其中婚事作罢的意思楚凝能理解自不必说,可没想到,因她那句“不是很想”,舅舅当真就应了。
沈叙白这人她太过了解,只要她不愿,他也绝不委屈她嫁去宣王府。那就这般拒了明家,他是另有打算?
想到这,楚凝心里不由地发闷。
她郁郁寡欢这许多日,已想着了不起就嫁去京师,适才便是想和明予说,决心从了诏书罢。不承想,舅舅只字不提,却是早都为她计划着了。
反倒生她的父亲,一贯纵容继房将她逼迫。
不想明予瞧出端倪,楚凝控住情绪,言谢后便和他别过。
人转过身,眼前就泛起湿来。
云萝见她双眸水盈盈的,细认之下才辨出是她的泪,忙问她可是有不舒服。楚凝闷声道无,指腹揩了下眼角,忍回去,沉默寡言地继续往前。
走到街间窄巷,她忽而顿足,神儿像是突然被什么招引了过去。
“有闻到吗?”她没来由地问出一句。
云萝微怔,往空气里嗅,随即笑道:“糖炒栗?姑娘若馋了,奴婢去给你买。”
楚凝却摇头:“是白檀。”
见她神情笃定,云萝又深深吸上一大口气,目露迷茫,哪有?全是吃食的香气。
楚凝左右张望两眼,街上来往的身影皆陌生,那丁点檀木的香气若即若离。
不远处忽有店小二叫卖的声音,吆喝着丹参饮檀香入茶,行气活血。
“……是我恍神了,”楚凝低垂下眼帘,盖了那眸中情绪:“走吧。”
心口一跳一跳的,兴许是预感使然,慢踱两步,她又鬼使神差地停住。
扭头,往身后回望了眼。
偏这一眼,楚凝兀地窒住了。
街巷拐角斜阳温煦,她看见那人出现,他身量高,长身鹤立,黑发绾戴玉簪,身上的白玉锦袍缀绣金丝流云纹,庄正贵气。唇色依然很淡,轻掠的浅笑却极好看,五官也好看,和绝妙的工笔画一般,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身边的随从和他说了句什么,他没应,往这处步过来,该是看到她了。
楚凝怕自己认错,一动没动,等他人都站到跟前,她还愣着。
“忘掉我了?”顾临越轻笑看着她。
他的声音仍和在眉山时那样,始终温温沉沉,像漫流的泉韵,永不大动情绪。
“不是,不是的……”楚凝心猛地一颤。
淡淡的白檀香变得清晰而真实,她终于醒过神来,讷讷道:“只是没想到……真是你。”
还以为是她看错。
还以为,戴了面纱他不一定知道是她。
顾临越想要说话,先察觉到她眼眶微红。他目光微微沉下,语气含起深意。
“受欺负了?”他有让明予去护她。
楚凝一顿,当即摇着头说没有。
她只当楚曜和施项衡那几个是顽皮小儿,没放心上。倒是他的出现太过突然,她人莫名有点软绵绵的,都不知晓该要从何聊话。
“你是途径到这了,还是……此地亦有故友?”楚凝试探着问。
“都不是。”他回答:“是特地过来。”
她微怔,不想自以为是地揣测“特地”两字的含义,只仰起脸来,目光带着稍许期待。
顾临越没搪塞她,眸心笑意浅浅,往后说道:“想看看你说的紫阳街。”
他瞳仁深褐,眼尾修长略弯,面对面靠得近才发现,他的眼睛是极标致的桃花眸,难怪他笑起来,眼神总像是勾连着情,牵得人心魂波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