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瑾看完草地, 回到营帐中,取出沐真写给他的信,仔仔细细地来回看了又看。
他阿娘的信写得极细,从东安关战事、粮食调度、损耗、打仗开销, 到赖瑭、赖瑛的所作所为, 一一道来, 包括他母亲与兄弟俩的谈话内容, 都按原句写在信里。
信的末尾提到:你阿爹得知赖瑭让赖瑛将两郡之兵合在一处,于清郡练兵, 当场震怒,一夜未眠。是日, 便要披甲带赖琦去东安关换将, 叫我拦下。
沐真写道:赖瑭为主将,身系战事, 临阵换将,必使军心大乱。东安关已是危在旦夕,经不起换将风波,一旦有失, 身后数郡之地尽皆难保。为战局, 为几郡之地数千万子民, 不能动他。然, 清郡、尚郡皆有明令,谋夺军户遗孀孤寡财产者, 斩!若是军中有此事,斩立决, 悬首于辕门前示众。
由我做主, 此事定为非个人所为, 而是尚郡撕毁清郡与尚郡结盟,借战事谋夺清郡,待战事平定,将来再行清算。赖瑛欲将此事归为兄弟帮扶,你自行斟酌。
赖瑾看完信,心道:“经过此事,谁特么还跟他们是兄弟。”
没分家以前,他们都在父母膝下,是一家人。现在分了家,他承袭的是清郡沐氏,赖瑭承袭的是尚郡赖氏,从本质上讲,一个姓沐,一个姓赖,一家人?赖瑛跟清郡沐氏没半毛钱的关系,哪来的脸拿清郡沐氏的产业去帮扶尚郡赖氏,还称互相帮扶?
赖瑾觉得自己承袭母族的家业,却随父姓,也是挺没脸的。
按照清郡、尚郡的条律,孩子由谁养跟谁姓。父亲不给钱,孩子由母亲养,随母亲。母亲带着孩子改嫁,孩子由继父养,得改随继父姓。
赖瑭趁着东安关之危,夺沐氏清郡,往后他跟赖瑭别说做兄弟,已经是仇敌了。做兄弟,那能各自安好,有难的时候互相帮忙,做仇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
晚饭后,老贾休息好,来到赖瑾的帐篷,将此行的经过、见闻详详细细地告诉赖瑾。
自齐亡以后,战乱频繁,举族搬迁避祸是常事,可从未有过如此庞大的族群搬迁,引起极大的震动,也传得沸沸扬扬。
老贾告诉赖瑾:“我出发时,清郡郡守赖瑛已将我们调走粮草之事火速报给成国公。成国公派人进京向陛下要粮食军械。我行至半途,遇到京城运送粮食辎重去往东安关的队伍。”
“英国公、梁王反对调粮,太子、成国公府一脉的人、卫国公府的人,争力调粮。陛下当朝问太子,赖瑭夺赖瑾之地,你身为赖瑾大舅兄,得赖瑾一力扶持,为何还帮赖瑭?”
赖瑾心说:“皇帝有病吧。公是公,私是私。太子在朝堂上,那是站在太子的立场说事。”
老贾说:“太子说,在这朝堂之上,没有舅子、妹夫,只有君臣社稷。赖瑭是朝廷的太尉,守的是朝廷的东安关。若东安关破,东陵齐国大军进入大盛境内,必是山河破碎,生灵涂炭,到那时,又岂是调粮给军械便可平定的。
太子又问英国公,今日不给东安关调粮,若来日南海关起战事,危及南边诸郡,朝廷是否也要坐壁上观。”
赖瑾点头,挺认同太子这话。他问老贾:“我阿爹当真要过来?”
赖瑭哭着求着抱着阿爹的大腿打滚,都不能让阿爹走。他袭了爵位,却让本该由他奉养的父母跑到幼子那讨生活,让本该由他庇护照顾的弟弟妹妹全跑了。本来他作为庶子袭爵就已经矮人一头,再出这事,往后做人都挺不支腰杆,脊梁骨都得让人戳断。往后谁家再想立庶长子,赖瑭就是反面教材,没事就得拉出来叫人遛一趟。
老贾道:“我去送信时,亲耳听到老国公如此同老夫人说的。”
这事,确实是板上钉钉,几乎没得改的了。赖瑾美了。
阿爹要是不过来,他会受很多顾虑和牵制。
他将来要是想找赖瑭算这笔账,打过去,别人会说,你出自成国公府,跟赖瑭是亲兄弟,你亲爹还在那呢,你是打你哥,还是打你爹。
要是东陵齐国打到尚郡,他可以不管赖瑭,却不能不管亲爹,不能让阿爹落到敌国手里沦为阶下囚遭罪。他又有这么多的兵马,皇帝有充足的理由调他去抗东陵齐国。那么大的窟窿,四郡之地都填不起的,让他一个刚创业的去填?开什么玩笑!
阿爹过来,那就说明,阿爹在这事上是站他的。他要怎么揍赖瑭怎么都有理,连点顾虑都没有,哪怕东边诸郡沦陷,他想救就救,不想救就不救,护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成了。
阿爹才五十多岁,退休不当国公和将军了,还可以搞教育。
再没有任何人比他更适合去昭武堂培养将才。他手底下教出来的人,没有一个是怂的,就算是赖瑭,虽说挺让人瞧不上他的品行,却不得不称一声有本事。
赖瑭于危亡关头还敢干火中取栗之事,且到手了,枭雄之才。眼下战事的粮草钱饷解决了,他不用再愁怎么养活成国公府的十几万大军,不用削兵减开销。有兵,保住兵,才能保住势。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只要拳头够硬,一切都不是事儿。
赖瑾没想到好端端的在西边开着荒,还能横生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