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贾到东安关赖瑭那里送完信, 便马不停蹄地赶到清郡。
清郡离边郡远,路上的损耗大,再加上东安关有战事,正是需要粮食物资的时候, 因此赖瑾从来没有动过他在清郡的产出, 就是想着哪天粮食告急的时候, 前线可以随时调用。
老贾作为老仆, 对于兄弟二人之间的事,没有资格去议论什么, 要做的就是办好差事。
他赶到清郡时,沐真已经回来了。
虽说赖瑾继承了家业, 产业都过契到他名下, 但实际打理产业的人还是沐真的人。不要说老贾,就算是赖瑾来, 也是两眼一抹黑,连个管事都不认识。想要调粮食布帛等物资走,没有沐真发话,一块瓦都拿不走。
在老成国公致仕让爵前, 尚郡的粮食调度、稳后方等事情, 都是由沐真在操持。老贾瞧着如今这势头, 猜测沐真老夫人很可能已经把整个成国公府的产业都交给了赖瑭。
老贾到了清郡, 先到沐府拜见沐真。将军让他回来拉粮食物资走,他要是不把东西拉回去, 交不了差。即便老夫人要拦着,怎么也得有老夫人的亲笔书信才行。
沐真让他暂时住下, 且等几日, 然后将老贾安排到客院。
老贾诚惶诚恐, 连称不敢。
他家在爷爷那一辈时,家里也是有些田产,吃喝不愁的,遇到天灾、兵祸,地里颗粮无收,到处都在打仗抢粮,为了求个栖身庇护之所,举家卖身到尚郡郡守府,也就是如今的成国公府。
他家从爷爷那一辈起,到他,三代为奴,直到后来去到瑾公子身边,国公给他提了藉,从奴藉变成良藉,成为瑾公子身边的贴身仆人。他这样出身的下人,哪敢住客院。
沐真说:“让你住,你就住,你待赖瑾如何,我瞧得见。”
老贾心下动容,连叩几个响头,这才跟着大管家去到客院。他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没敢随意走动,老老实实地带着护卫们在客院住下,不敢随意走动。
沐府的客院极大,最近往来的人非常多,每座院子都住满了人,偶尔还能听到旁边院子起争执,甚至还听到有人叫嚷要去宰了赖瑭,又叫人劝下。
老贾从零零碎碎听来的只言片语中,觉察到大公子的举动已经触怒沐氏一族。
他住了三天后,沐真把他叫到前院。
前院里坐满了人,瞧那通身气度,一看就是非官即将。他们大部分人虽然身着常服,但通过腰带、靴子、腰间的印章、衣服上的绣饰还是能看出来历的。
老贾悄悄一扫,发现仅县令、县尉就有二十多人,掌握一郡实权的郡尉、功曹、粮曹、兵曹、游击等亦都在。这些人的面容、气质,亦都有相似之处。
他见状,便已然明白,沐氏一族的身兼要职的人,只怕都在这里了。老夫人叫他等几日,想必就是等到他们从各县赶到。
老贾低下头,恭恭敬敬地叩头行礼:“见过老夫人。”
沐真问老贾:“边郡缺人?”
老贾对着沐真自是不敢有所隐瞒的,将路上招人、买人,几乎掏空赖瑾家底的事情,一一告知。
郡尉沐坚想到这事就来气,说道:“家主在清郡有偌大的家业,名下的庄户、仆奴无数,竟然落到要到外面买人的地步。如今更甚,他自己的家业、我们沐氏一族的基业,尽皆要拱手相让。”
他看向沐真,满脸激愤地道:“老家主,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基业。二十多年前,我们遭到东陵吕国进攻,尚郡来驰援,投奔先太子。因为同在先太子麾下,又有了姻亲关系,结成同盟。如今,再遇外敌来袭,且不论家主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也不论老家主您待赖瑭兄弟如何,就单论,我们清郡还有四万儿郎在前线,在他麾下卖命,他便来侵吞同盟地盘,合适吗?”
兵曹沐阳也极是气愤,道:“赖瑛一个姓赖的,来到我们沐氏的地盘做郡守,短短十年时间,挣下数千亩良田,家财数十万贯,这便罢了。如今竟是将手伸到兵权上,还想吞地盘了,岂有此理!”
沐真取出赖瑾给的信,拿给他们所有人传看。
老贾没看过信里的内容,便见到所有人的气愤都消失了,变成了沉默和深思。
沐真道:“东安关屡屡告急,数次险些破关,战事极为不利。清郡和尚郡一旦开战,所有人都会折进去。眼下这局势,是要跟赖瑭斗个玉石俱焚,让东陵大军践踏这四郡之地、席卷大盛,还是舍地保民保全族人?若是守卫疆土,便是战至一兵一卒也决没有退缩的道理。可如今赖瑭谋清郡,他是主将,我们若再将清郡儿郎送往战场,就是叫他们白白送死。”
兵曹沐阳冷声叫道:“他赖瑭一个掌握全线战局的主将都不怕,我等怕什么,要死,一起死便是。”
沐真道:“可眼下有西边可退,退一步,能保全所有人,你们去到西边正是展露拳脚的时候,总比陷在这泥沼之地强。”
兵曹沐阳看着沐真,见她心意之决,且说得有道理,与其内耗进去大家一起死,不如另起炉灶另谋前程。他瞥向赖瑾的信,想到西边的形势,再想到赖瑾如今的威名,极是意动,问老贾:“当真灭了草原三个部落,有牛羊马匹无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