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时分,落云崖边。
裴时骁跪在原地,数个时辰竟一动不动,如同雕塑一般。
落云崖乃是万丈悬崖,下面是凶险万分的黄河。
知鸢服下七色雪莲后,他曾认真问过薛淮,其言,知鸢的醉骨余毒仅清除一半。
日后,知鸢不再受疼痛折磨,可恢复往昔体力,享常人之寿,却不会恢复内力记忆。
如此悬崖,以他的内力武功,也只能勉强保住性命。
小鸢儿坠落,唯有一死……
夫人马车突然往悬崖下冲,仿若执意求死一般……侍卫的话犹在耳畔。
短短三日内,被他逼迫放血,因他的见死不救,痛失孩儿。
小鸢儿,是真正的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此前,他只将知鸢,视为慰籍逗趣之物。即便后来,他渐渐倾心小鸢儿,也未将其看得多重要。
小鸢儿,至少排在他的父母兄长,甚至徐宛宁之后。
为何如今,小鸢儿突然香消玉殒,他竟觉得天塌地陷……
“噗!咳咳咳……”裴时骁猛然喷出一口鲜血,捂着胸口剧烈咳嗽。
“二爷,夫人已去寻小公子,请您节哀,珍重自己身体。”向明跪地悲声劝慰。
“开王府正门,迎武安王府二子正室夫人……牌位入府,与我儿……同入裴氏宗祠。”
裴时骁嘴角挂着血迹,眼眶通红,任由眼泪洒落,声音嘶哑至极。
两日之间,他的两次落泪,一次为他那早夭的儿子,一次为他天人永别的妻子。
他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生前不知其姓,逝后冠以裴姓……
与此同时,金城外,一家客栈内。
百里绥坐在榻上,看着跪于自己脚边的男子,心中一时酸涩不已。
“景辰,天枢昨夜才说,你两三日可抵达金城,怎地一日便到了?是否连着赶了一天一夜的路?”
“殿下,昨夜收到天枢传信,微臣恨不得飞身而来。一别十月有半,殿下受苦了……”
苏景辰已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然终是不顾仪态,哽咽到无法开口。
“赶紧起来吧,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哪还有昔日清雅公子之风范。”
苏景辰缓缓站起身,双腿似乎有些打颤,竟踉跄一步。
天枢赶忙扶他一把。
见状,百里绥无奈叹息:“你们全都坐下,如今在外,无需讲究那些规矩礼数。”
“殿下,您伤势可痊愈了?贵体可有不适?微臣替您请个平安脉?”
苏景辰坐于桌边,终于抬头看向百里绥,声音轻柔,语气中却满是担忧与急切。
“伤势已好,沉疴尽除,前几日虽有些小伤,但无甚大碍。”
话虽如此,百里绥还是伸出右手。
此前,她总是用药物与内力,混乱脉象,以防太医查出女儿身。
景辰不知从何时起,竟开始研究起药理,但其多是调制养身之药,医术只能说尚可。
苏景辰双膝跪地,取出丝帕,覆于百里绥手腕,随后指尖搭上。
他的神情由最开始的认真谨慎,到震惊不已,逐渐僵直呆愣。
“如何?景辰医术可有精进?”百里绥的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殿……殿下,”苏景辰收回手,赶忙伏地叩首,“谁人伤了殿下!您气血亏损,怎可劳累赶路?”
他的声音中,有震惊,有手刃仇敌的狠厉,但更多的是心疼……
百里绥怔愣一瞬,随即嘴角扬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天枢榆木脑袋,接受迅速,你这七窍玲珑心,竟也不好奇?”
苏景辰额头紧贴地面,“殿下永远是微臣的主子,与您龙凤无关。微臣只担心您的贵体,是否安康……”
“我自然信你们,起来吧。”
百里绥叹了口气,“这些年,孤并非有意瞒着你们。只是,孤自幼便被当作男子教养,内心总是极其排斥自己的女儿身。”
“自己都不愿承认之事,又怎会与你们谈及。若非知鸢无意间发现,孤不愿让任何人知晓。”
“知鸢竟知晓?”苏景辰震惊不已。
“她十四岁时便知。”百里绥答道。
“母后当年确实诞下龙凤呈祥,皇弟百里绥满月便已薨逝,孤为真正的百里月。至于如今的长乐公主,不过是沈家一个外室女儿。”
百里绥简单概括一下,“此事说来话长,待接到知鸢后,孤再细细说与你们听。”
“殿下,您知道知鸢下落?”苏景辰这才想起嫡亲妹妹。
“苏姑娘在陇西,她怕您担心,才暂时隐瞒。”天枢将事情简单道来。
“殿下,明日还要赶路,您先歇息一会吧。”天枢小声劝道。
百里绥颔首,“景辰连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