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婼蹙眉走近,雪白披风随蹲下的动作而堆叠至地面上,宁婼摇出一根手指,缓缓移至成郢鼻下。
哪料成郢已阖了的眼复又睁开,定定地望向宁婼,二人就这样对视着。
缓慢而温热的气息擦过宁婼的指节。
没死。
凉风卷过,额发拂过眼睫带来轻微的瘙痒感,宁婼才仿佛灵魂归窍,收回了手。
成郢张了张嘴,只溢出两声呛咳,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最后弯了唇角递出一个虚弱的笑。
“把他扶到侧房去。”
暗卫将成郢胳膊架在肩上,将他扶了起来,走出两步,宁婼凝着地上的血迹:“让青雪叫医师过来。”
…
夜行衣换下,才发现身上伤口不少,鲜血将黑色的衣物染得更黑,沉甸甸得能拧出水来。
湿布一点一点擦去了成郢脸上的血渍。
一盆清水慢慢浸润成了血水。
侍女处理好这些,便引着老医师来床前查看。屋内的血腥气随着染血衣物与血水的远离而淡去,最终淹没在了点起的浓浓熏香之中。
老医师瞧着床上双目紧闭、直冒虚汗的脸色苍白之人,视线再下移,动手掀开了干净里衣的交领,触目惊心的伤口赫然映入眼中,刺得他双眉紧皱。
心里头暗骂这些小丫头不懂事,怎么还能给他穿上衣服呢?伤口未缝没有上药,衣物穿穿脱脱,摩擦必不可少,只会把伤势弄得更加严重。
但老医师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抓紧处理伤势,毕竟外头那位还等着呢。
老医师从针包中取出一枚长针,置于火烛上煅烧过后,随后眯眼将针扎入成郢身上某一穴位,再缓慢旋入。再端过侍女手中托盘上的药,有了银针加持,汤药轻而易举就喂了进去。
宁婼放下芙蓉雕花茶盏,往里间望了一眼。
青雪揪了揪腰间绣着的柳叶,隔一小会儿就看两眼坐榻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读不出任何情绪的宁婼,青雪有话欲说却话到喉头又咽了下去。
半个时辰过去,老医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微微佝偻了肩身,从里间走出来:“郡主,这位公子身上的伤口深浅不一,浅的便只是皮肉破损,深的便是可见白骨。”
“老夫为公子将伤口缝合上药了,麻药药效快过了,加之这位公子年岁尚轻身子也健朗,应是很快便可苏醒,只是随后一场高热怕是无可避免。”
“需得卧床静养,按时换药服药,切记不可沾水。”
宁婼听完,许久没有说话,老医师一时拿不定她在想什么,只得安静站在一旁。再是半晌,宁婼轻嗯了一声站了起来,走至玉凰衔金果的屏风前时像是想起了什么,站定:“你可知里头躺着的人是谁?”
“只是老夫的病人。”
“今夜之事…”
暗藏威胁警告的话语砸得老医师直不起腰来,他连连道:“郡主放心,老夫定当守口如瓶,绝不泄露半句半点。”
宁婼满意地笑笑,没再说话,提步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候在一旁的青雪领着老医师退下去写药方。
宁婼一步一步踏近床榻,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睨着羸弱的成郢。
少年人面色实在是不好,惨白的唇颊衬得眉睫更加乌黑,右颊上一道约摸一寸长的细长刀口上渗出的血已然凝住,红艳艳的。
极致的黑与白,添上一抹红,平白有着诡异病态的妖冶美感。
宁婼指腹轻轻抚过,幸好,只是浅浅一道,用了膏药应是不会留疤。
不然就可惜了这张如画的脸了。
雀咬金枝铜炉中升扬起青白香雾,勾连着室内的茉莉清香。
床上人深黑浓密的睫羽颤了颤,似风中残蝶。
黑白分明的眼带着如梦初醒的惺忪懵然,看见宁婼时竟又缓缓笑了。
这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成郢不禁咧了嘴。
痴傻了不成?
宁婼目光下敛,哂谑开口:“不是让四公子善自珍重吗?怎的几日不见,四公子就成这副垂死模样了?”
成郢想坐起来,半道上腹部又一痛,让他失力跌回床上,宁婼这才慢悠悠道:“四公子有伤在身,还是安安静静躺着为好,血好容易止住了,要是再牵扯到伤口,只怕血崩而亡。”
宁婼向来爱说这些吓唬人的话,成郢早已见怪不怪。
成郢缓了缓周身如潮水涌来的疼痛,笑意没淡:“多谢郡主施以援手。”
“四公子怎就笃定我会救你?”宁婼在侍女搬来的梨花木靠椅上坐下。
成郢放弃坐起,眼盯着帐顶:“郡主心善。”
良久没有回话,成郢偏头看去,宁婼正似笑非笑盯着他看,成郢叹息一声:“我真是这么想的,神都之中我与郡主最为相熟,事发突然,能求助的能信得过的便只有郡主一人。”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