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乌云翻墨,雨下个没完。
帷幔飞扬,雨丝被风吹得歪斜,胡乱打在绿叶红花上头,有几只蜗牛爬在了湿润的石壁上,静静待着。
雨水坠落摔成雾气,松松散散笼罩着万物。
“郡主!”
门口的守卫动作整齐划一地作揖行礼。
南成氏入都第四日,锦王宴请公子郢,称为其接风洗尘。
帖子竟也送了一份到康亲王府来。
宁婼本不想去,她不喜欢在雨天出门,但这帖子除了成郢以外,旁的人送了康亲王府,竟然只送了康亲王府。
宁婼突然就想去了。
雨大得已经快要接近倾盆,万事万物仿佛只剩下雨声。宁婼立在檐下等着青雪撑开伞,余光里始终有一道素白的身影,倒了又起,起了又倒,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玉颖听见府门那方的声响,隔着雨幕遥遥看着身着华服的姑娘,她便只是单单立在那里,还隔着迷蒙的雨帘,也够抓人眼。
那是千尊万贵的崇乐郡主。
踏下踏跺,雨水打在伞面的声响咚咚嗒嗒如小石子倾泻一般。
吵得很。
“郡主!郡主留步!郡主留步!”
“郡主留步!”
“郡主!郡主留步啊!”
第三句声嘶力竭,宁婼堪堪停住,侧身向那一抹跪到已站立不起只能踉跄爬着来的身影侧目。
瓢泼雨水灌来,玉颖发丝中的雨水自额头而下,一路顺着脸颊滑脱,水流入眼睛刺得她生疼,只得不停眨眼以图将其逼出来缓解痛感。
见宁婼终于停下,惊喜不已,顾不得身体的不适,连忙高声道:“求郡主让玉颖认祖归宗!”
“你这小女子好大的胆子,口出狂言!”青雪厉声呵斥道,“你来王府门口纠缠数日,不曾降罪于你已是开恩!莫要得寸进尺了!”
她即刻反驳:“不是的!我不是骗子!我有信物的,我可以证明……我有信物可以证实我的身份!”
玉颖手足无措在袖袋与腰间翻找,终于翻出一把掌心大小的玉梳子。
“郡主!我绝无半句虚言啊!”
“我说的是实话!我是王爷的女儿,我…我,我是王爷的女儿!我想认祖归宗……我是王爷的女儿!求郡主!”玉颖形容狼狈,发丝黏连在脸上,肤色快与衣衫一般苍白,发白的唇哆哆嗦嗦,将那几句话翻来覆去地说。
雨水几乎要夺走她的呼吸,她只能大口大口汲取空气,心脏剧烈鼓动,要冲破那皮肉似的。
上气不接下气、言语不能。
“你是谁的女儿便去找谁,求我有何用?”宁婼终于开口,没有玉颖最初猜想的愤怒、恼恨,甚至是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白平淡至极,无一丝起伏。
玉颖抬头,与宁婼视线交汇时竟有一瞬的心惊,慌乱不知所措间竟伸手去扯住宁婼的斗篷,“求郡主帮帮我!母亲的遗愿便是我能认祖归宗…望……”
那所谓信物宁婼更是看也不曾看一眼。
“与我何干呢?”宁婼冷声。
“我……我定然不会与郡主争些什么,我不会的…只求能有一地庇护我罢了……”玉颖话语断断续续,不肯停下,“郡主,我知…我知郡主心善,定不会坐视不理袖手旁观……求郡主施以援手、成全于我……”
“玉颖感激不尽……无以为报。”
神色始终淡漠的宁婼此时眉间微蹙,抬眸望了一眼不停落雨的天,视线垂下瞧着玉颖拽的那一角斗篷,带着些许叹息:“雨这样大,是会淋死人的。”
青雪一手撑伞,一手用力从玉颖手中扯回被她攥在手心的一角斗篷。“郡主心善不曾责怪,万望姑娘自重!莫再纠缠赶紧归家去吧!”
在雨中跪了许久身子气力流失太严重,青雪将斗篷一抽,玉颖便也连带着摔倒在地。
“你若是不想活,便继续跪着吧。”
宁婼丢下这样一句话,没有再做停留。
雨珠从睫毛处滑落模糊了视线,玉颖抬手抹了一把脸,深深吸了一口气,目不转睛盯着那一抹红进到华贵的马车里后才转了方向缓慢移回方才跪的位置。
被雨水浸泡得起了褶皱的手指抓着湿润的袖子,拂去了玉佩上的水珠,玉颖重新将其藏回腰间。
雨幕遮掩中的康亲王府牌匾依旧雍贵气派,看了千百遍的四个字似乎已镌刻在了心底。
纵使大雨滂沱,膝盖隐隐作痛,她睁开眼都费劲,她也暗下决心,心中所想绝不可改。
她一定要进去。
归家?康亲王府就是她的家!
·
将行至锦王府,远远地便有丫鬟小厮来迎。
小厮将马车牵走安置,府前石阶上的水已然扫净,丫鬟环绕着宁婼,迎着人进府。
锦王府绿草如茵,树冠如盖,甫一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