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如此惨淡,神都的世家官宦仍不忘从中渔利……没粮受苦只是边境百姓官兵,与他们何干?神都从来都是歌舞升平,纸醉金迷的呀。
一个成郢,能改变什么呢。
宁婼将手伸长了出去,雨打在掌心很快湿润一片,转过身宁婼甩了甩手,水落下洇了一小块地,声音携笑,“明后两日施粥的米面备好了吗?”
“已经送到后厨了。”
雨势又大。打在硬石板上的水珠摔裂四溅,又若落了一场小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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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不到月,黑云平添墨色,风雨掠过乌黑的竹林,瑟瑟沙沙的声响不绝。
“可算是等来你了!可知这是谁的地界?!”为首一人身着黑色夜行衣,手执一柄长剑,手腕一转,冷冽的刀锋切断了一串雨。
与他对立的少年容颜艳绝,一身紫绀色的直袖常服,周身清冷又贵气。骨节分明的手撑着一把白色油纸伞,闻言神色未动,“天家?”成郢念第一个字时音拖长了,听不出半点敬畏的意思。
“知道还敢只身在此撒野?莫不是把神都当作为所欲为的地方了?今晚,就让你在此了结!”那人愠怒于成郢的态度,咬牙切齿的意味明显。
成郢微歪头嘴角勾起的弧度尽是嘲讽的神情。“在天子脚下行凶,看来神都不太平啊。”
“废话少说!既然来了就别想活着回去!”那人侧头,身后站着的同样手执利剑的黑衣人便会意,齐齐向成郢杀去。
漆黑的竹影里倏忽又冒出好几人,刀剑相接的声音带起长风划破夜空,风更甚,一整片竹林蒙在雾里。低处的竹竿上溅上了血,刀刃划破肌肤的声响细细密密、令人生寒,血液溅到遭风压低的竹叶上,竹枝低了复举。
重物落地砸起的泥点四飞,附着在了旁的人衣物上。
一盏茶的功夫,黑衣人才悉数倒下。泥泞的地上泥水血水交杂。
为首的黑衣人最终被一脚踢倒,左手肘撑着地面,右手紧抓胸前被血染红的衣裳,错愕地盯着离自己喉咙仅剩下几厘的剑锋。沈檀带来的人纷纷双手握柄,剑刃朝下,俯首向成郢行礼。
“说!谁派你来的?”沈檀剑锋向前移,不偏不倚地抵在那黑衣人喉结处。
黑衣人嘴部微动,沈檀立马捏住他下颔,一丝黑血却飞速地从黑衣人嘴角溢出来,染了沈檀的虎口。
“少主……是死士。”
沈檀将剑收回剑鞘。与成郢对视一眼,将化尸水从腰间掏出,拔开红布塞,从头到脚给那尸体淋了一遍,手下人照做处理了剩余的尸体。沈檀蹙着眉,没拿瓶子的手在鼻子前扇了扇,一手把白瓷瓶子扔到尸体上,还剩的液体缓慢从瓶口流出。他站起身双手拍了拍大腿部的衣裳。
少年还是先前执伞的动作,雨水从伞沿汇作小股水流围着他流下。
“安排得如何了?”
“少主放心,一切妥当。”
成郢远眺那一片璀璨的宫宇,在烟雾雨蒙蒙中颇有仙境的琼楼玉宇之感,拇指抚摸着食指上的指环,指环是一条蛇盘成一个圆尾部靠着头部的样式,如一条小银蛇缠在指间。
小蛇的嘴张着,吐着信子。
“今晚的事,是王府那一位的手笔?”沈檀说出这话时还是有些忐忑。
成郢偏头轻挑眉梢,盯着沈檀,沈檀被看得心里发毛。“属下…只是猜测。”见成郢没答,又大着胆子继续说,沈檀感觉要被成郢盯出个洞来,看着成郢一副听他说的样子,转移了视线,落在成郢先前看的宫宇上。着实,迷人眼。
“招招都是要命的打法毫不留情,少主……看来那位对您意见颇大啊。”
“沈檀,几日不见,心思细密不少,胆子也,大了不少。”成郢一手拍了拍他的肩,听不出话里的意味。
……心思细密,密不过您,胆子大,也大不过只身前来神都的您。沈檀腹诽。方才成郢剑都没带,浑身上下估计就手指上那个毒针暗器和随身携带的匕首,到底是不把这群人放在眼里,还是对他深信不疑相信他一定会及时赶到?要是他晚了一步,要是成郢死于那些人剑下,他得怎么个死法啊?沈檀不敢再想了。
那位可真是半点情分不留,好歹……好歹也有过几年青梅竹马之谊?
成郢哼笑出声:“眼高于顶,向我尽地主之谊。”
沈檀听不出来这是夸赞还是讥讽。
“家主说,让少主万事小心。”沈檀想起成启明让带的话,正好来挡住这不知怎么回答的档口。
又一阵风吹过,成郢发上玉冠垂下的上好珠玉流苏随风的方向跃动两下,又落下贴着乌黑的发丝。
黑夜中云来去很快,雨未见停。
神都,也要风起云涌了。
——
风轻轻吹动床幔,宁婼从床上坐起来,掀开床幔。
“青雪!青雪!”
喊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