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个成郢,能改变什么呢。(1 / 4)

拂意浓 折烛光 2712 字 4个月前

纠缠绞绕的乌云迎风破开,金光洒遍大地,安业池的水洗了又洗,碧波荡漾映着天空,清澈透亮得很。风过,乌云又重新聚拢甚至更紧密,将阳光藏得一丝不漏。

神都的雨也缠绵淅沥地下了三天,歇了又起,起了又歇,周而复始,不休不倦。

最后一点蓝再次埋没在层层叠叠的乌云中,云潮翻涌,雨自缠绕不息的深处飘下。

高空落下的雨珠似一颗颗石子发了狠似的砸向水面,一个个洞荡漾出一圈一圈波纹,惊扰了水中的鱼。

也落在湖中小舟的油纸伞上,咚咚作响。

宁婼喜欢荷花,因而康亲王府的荷塘中,一年四季都种着当季开放的荷花,日日都有花开着。

宁婼撑着伞,余光瞥到船壁的一隅——

是用尖锐东西刻画的,一个盖着荷叶睡觉的翘腿小少年。

时隔多年,划痕已经有点模糊,但宁婼的记忆却在此刻拨云见雾清晰起来——这是十一年前成郢初到亲王府时,他们一起泛舟游湖的那个下午,她趁着他睡着时刻画下来的。

指腹抚过凹凸不平的刻痕,宁婼唇角不自觉扬了扬。

云水蓝衣裳的来人漆发高束,信步走过抄手长廊,穿堂而过的风扶起一两缕发丝与水蓝色缨带,将将落下时高挑英俊的少年已经停在了水榭中。

靳淮与小舟上的宁婼对视了一眼,并不讲话,他臂弯挂着的是姑娘样式的香叶红斗篷,安静地立在一边像守护的神像一般。

宁婼伸长手折了一朵荷花,雨水打在她露出伞外的胳膊上,深了衣袖的绯红色。淡粉的花瓣上沾染的滴滴雨珠,受了攀折的力而顺着纹路滑进嫩黄的花蕊。

小舟靠岸,宁婼从中站了起来,小舟左右摇摆着晃晃悠悠。靳淮这才动了,下了几节台阶到最下边向她伸出了手。

宁婼盯着靳淮看了有一会儿,才将手搭在靳淮手腕处,由他扶着上了岸,然后把荷花和油纸伞递给他,从他手里拿过了装着鱼食的瓷白玉碗。

一小把绿豆大小的鱼食落在水面,被雨惊了的鱼不再如先前一般争先恐后夺食,恹恹缩缩的。宁婼轻叹了口气,将手里玉碗里的鱼食全数泼向湖面,才慢悠悠开口,“这鱼真不识趣,让人换了吧。”

靳淮收了伞,抖落一片水,只是冷冷瞥了一眼湖里各色各样的锦鲤,“好。”

他走近,为宁婼披上斗篷,“你身子不好,小心风寒了,这几日就要施粥了。”

“我若是病了卧床不起,你是去施粥还是照顾我?”宁婼眸光熠熠,其中的情绪称得上是期许。

“你总爱明知故问。”靳淮纤长白洁的手灵巧地将斗篷系带系出一个漂亮的结,过程中目光始终留在指间的系带上,语调平平,如同他的神色。

宁婼当然知道他肯定选前者,瞧着斜风引雨淋湿了东侧的椅凳,才慢悠悠若有所思道,“冬天过去了吗?还是这般冷呢。”

靳淮抬眸望了一眼密匝匝的雨,神色淡淡看不出情绪,“南成氏不日便要入都了。”

指甲在玉碗壁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闻言一顿,开口时恢复了先前的动作。宁婼嘴角隐隐勾着,“算算时间赈灾的粮草该到南成了……这便撑不住了吗?未蒙圣召,私自入都可是死罪。”

靳淮眸色细微变化,顿了一下才道,“送往南成的粮草在洛州遭劫了。”

“什么时候的事?”宁婼盯着斗篷上的结,轻飘飘问。

“三四日前。报信的官兵今日才到,南成的奏帖却是更早,只是宫中今日才放出消息,陛下已批准了,七日后朝见陛下。”

“谁的手笔?”

“还在查。”

“南成氏入都的缘由是什么?”

“探望锦王。”

真是胆大啊。

锦王身上,流着的血可有一半是南成的。

帝王对南成本就忌惮,无论如何入都是下下策,南成应该,快要弹尽粮绝了吧?入都或许能谋到粮草,但入都的这个人也十有八九会被软禁当作把柄,背上日后莫须有的罪名,抹黑南成氏。但看得通透些,无非是献出一个质子换一些粮食,不算亏本。

民要吃饭兵也要吃饭,没得吃就会民心向背、军心涣散,就会暴乱,如此神都便可派兵镇压,从南成王手里夺回实权。早就该明白神都的用意了,明知道是一条黑路,但留在原地除了死再不会有第二个结果。

那么,是谁先死呢?

宁婼看向靳淮,嘴角是上扬的弧度,“你觉得来的会是谁?是旧伤难愈寿数不多的大公子,手无缚鸡之力的残腿大夫二公子,好武无脑的三公……”

“是公子郢。”

南成氏四公子成郢。

南成王最出众最疼爱的小儿子。

宁婼微微眯了眯眼,眼里划过一丝玩味,兴味更浓,“洛州离神都千余里,南成更是遥远,不知道跑死了几匹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