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二刻,沿街商铺生意就已做得热火,夜市的摊子换成早市,许多处早点铺子都坐满了人,摊铺檐下的招子随风律动。
成郢在宁婼身后一步的距离亦步亦趋跟着。
最终两人在桥头拐角处的早点铺停下。成郢往左挪了一步,红砖砌起三面矮墙,用来作栏杆的木头削磨得光滑圆润,上头缠绕着藤草,堂下一张张桌椅摆放齐整。
外墙上挂着的食单,木板已有刮痕,墨色的字迹却工整鲜明,想来是近日才又描了一遍。
鸡丝粥,鸭丝粥,鱼肉粥……
看来是一家粥铺。
“吃红枣粥吗?”
略带调侃的语气扯回了成郢的注意,他很快就回答,“吃鸡丝粥。”
“小姐可是有一段时日没来了。”
老板娘是一个头挽素钗的中年妇人,笑起来的眼睛像殷河上的那一座石拱桥弯弯。
老板埋首在云缭雾绕的灶台边料理,细细密密的香气一点一点缝进空气中,随风飘荡到过往行人的鼻间萦绕。
宁婼粲然一笑,领着成郢挑了一处干净座坐下,“两碗鸡丝粥,两碗蛋羹,一碟芋泥酥。”
桌子擦得很干净。坐在这儿可以看得见潺潺的殷河水,岸边红蓼开得如火如荼,花繁些的枝低垂拂过水面,随风一收一放如红蜻蜓点水。
“郡主常来这里?”
“父亲下了早朝常与我一起来这里吃粥。”
宁婼捕捉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惊异,“你是不是觉得奇怪,这儿不像我会来的地方?”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父亲说,我母亲从前很喜欢这家粥铺,他们三天两头就过来吃。”
“其实我不喜欢吃粥,但是父亲说母亲喜欢,所以我也想喜欢。”她目光沉沉,落到粥上,“我想让父亲开心……也想与母亲亲近一些。”
成郢看着她,想起了在南成时了解到的关于宁婼的身世信息。
康亲王妃宁沈氏诞下崇乐郡主后两年,因病离世。崇乐郡主年幼失恃,康亲王不曾续弦,膝下唯郡主一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带你来这里,告诉你这些。”她道。
他们相识并不久。
也绝非能诉衷肠的关系。
“除我之外,郡主没有同旁人说过?”旁人大抵都如他先前一般只知其表,不知其中龃龉。
千恩万宠的尊贵的崇乐郡主,其实也不过是一个失了母亲的可怜孩子。
和他,真是有几分的相似。
母亲,在生下他之后不久也去世了,他甚至连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其实无论有没有那一卦,他都会义无反顾地选择来神都。
他已经失去母亲了,不能再失去其他亲人。
不能让成家失了南成。
“四公子,是第一个。”
“知道的越多越危险,玩伴当得不好,便只能去当我的暗卫咯。”宁婼抬眸,方才的低落不见了踪影,笑得恶劣。
“我说过,眼里心里都会是郡主。”字句明了有声,成郢说得诚恳。
宁婼笑了笑,对他的表忠心不置一词,也不知信了没有。
当然,成郢也并不在意她相信了与否。
午后时分,宁婼带着成郢一同去了宫中。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宁婼刚落地站稳,一旁便又驶来一辆马车,在侧缓缓停下。
“婼婼!”马车里蹦下来一人。
成郢先去看了声源处——是一个穿着银白锦衣的小少年,与他们一般无二的年纪,人未至声先到,这会儿正急急忙忙刹停。
他又把目光移回宁婼脸上,宁婼只看了赵明冉一眼,“说了不要叫我婼婼,说几遍你才记得住啊赵明冉?”
宁婼语气毫不客气,赵明冉依旧是笑嘻嘻的模样。
赵明冉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成郢在场似的,用怀有敌意的眼神端详他:“你是谁啊?新来的家丁?怎么我没见过你?”
成郢微笑点头:“想必这位明冉兄弟是大司马府上的大公子了。”
赵明冉挑眉,似是想不到成郢居然认识他,因成郢近乎称他为“明冉兄弟”而生出的不悦消散了几分:“你怎么认识我的?”
“神都中鲜有赵姓,唯有一大司马府名声远扬,加之明冉兄弟英姿熠熠,器宇不凡,我就猜到了。”
说完,成郢发现宁婼正眼带笑意看着他。真是说假话舌头也不打结的。
成郢摸了摸下巴,朝宁婼绽出一个笑。
“我将来可是要当大将军的!我要保家卫国,保护婼婼!”赵明冉抬了抬胸脯,到底是个小孩,被同龄人这样一夸,经不住得欢喜脸红。
宁婼显然是听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遍了,对他选择性忽视。
“郡主、公子、世子万安。”
一同往里走了没两步,就当头迎上了穿着青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