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是无趣得紧,加之心心念着那夜市,宁婼便拉着成郢偷偷从小道溜走了。
“郡主为何出门时不爱带侍女贴身侍奉?”
为不引人注目,二人挑了一条少有人涉足的小宫道走,月光流泻在红花绿叶间,叶片闪出晶亮的光,花朵更夺目。
“多一双耳朵呢,就会多一张嘴。”
宁婼踩着他的影子走,夜风乍起,摇动一树叶儿,翻亮如天边闪烁的星星。
沙沙声止,静谧的宫道上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那郡主的暗卫呢?”
宁婼脚下一愣,很快就恢复如常,踏下实地凑近成郢两步笑得明媚,压低了声音故作姿态,半是玩笑半是认真,“他们呀……没有舌头的。”
堂堂郡主不可能真正一个人在外,孤身置于未知的境地,真有那胆子恐也没有那个好运气能次次无虞。
明眼看得见的没有,不代表真的没有。
成郢眼微睁嘴微张,一副惊到了的模样引得宁婼发笑,她步子轻快,“四公子倒挺上道的嘛。”
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被吓到了。
成郢的影子倏忽就如掺水了的墨汁,淡了许多,宁婼抬头去看,乌黑的山此刻像绵密的泡沫一样蔓延扩大,往那一轮圆月侵袭。
墨云翻滚,气势汹汹。
“看来我们现在溜走是明智之举,一会儿就要下雨了。”
宁婼侧头看他,他正仰头慨叹那一团一团的云。
“四公子跟着我,是不会吃亏的。”
他闻言目光回落到声源处。
圆月被遮掩,万物失了光,身侧眼前的人却仍旧明丽惹眼。
底气颇丰的神情与毫不露怯的语气,竟让人鬼使神差地深信不疑。
果然刚进了马车,头上的棚顶就传来噼里啪啦的落雨声。
宁婼甫一掀开帘子风就裹着雨丝灌进来,她急忙松了手,珠串叮咚。她眉目含恹,仿若适才的欢悦被这雨水冲了干干净净去,成郢觑她一眼,抿直唇线拿出红木食盒,取出一层,里头是下马车前放进去的月团。
“傍晚与在宴会上郡主都没怎么吃东西,现下吃点垫垫肚子吧。”
“我喝茶喝饱了。”
宁婼摆弄起适才没有吃完的柚子肉,一条一条撕下来摆在琉璃碟沿。
她撕着,他看着。好半晌她手上还是动作不停,不见腻味。
于是成郢探手拉开桌案侧沿的抽屉,取出一个比他手还大上许多的物什来。
成郢在手里拿着,递到她面前来。待认清是什么以后,宁婼神色一亮,他随之微微勾起嘴角。
是一支木头雕刻而成的涂了色彩的荷花,绿茎挺直,花蕊嫩黄,外侧绽了一圈花瓣,里侧的花瓣有开有合,有立有躺,花瓣底端泛白,接连是浅淡的粉,花瓣尖处的粉最深。
做得很细致,花瓣的纹路舒畅清晰,一条一条排列精细得好似精心测量过。
花瓣与茎秆与花蕊之间的过渡都衔接得自然曼妙。
成郢手牵着荷花摇了摇,宁婼才回过神,下意识看向他的眼。
“神都还有卖这样式木雕的?我竟从没见过。”
“我也从没见过。”
宁婼微拢的唇翕张两下,噗嗤一声笑出来,笑完后才作一本正经道,“我道谁有这样好手艺呢,原来是我们四公子呀。”
她接过来,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细细观赏了一遍,“用料似乎也是极好的,什么木材呀四公子?”
“相思木。”
芳香耐腐,纹理漂亮,名字好听。
相思木。
“四公子手可真巧,这样年岁就有这样的手艺,左右是饿不死的。”眉目间的怠色被愉悦消融取代,宁婼不吝夸赞。
成郢权当她在诚心夸奖,“本是想明日再拿给郡主的,不曾想今日就拿出来了。”他以手枕腮,视线在宁婼与木荷花间逡巡。
“明日?这是生辰礼?”
成郢又轻又细地接连点了好几下脑袋,“郡主也知道我如今身份,再贵重是没有的了。”话虽如此,他脸上可寻不见一点卑弱羞涩。
“相思木可不便宜呢,第一年四公子就这样舍得,往后四年可糊弄不了我。”
少年眉目拓落,车里的烛火将他发丝润过莹莹的光,他半眯着眼笑得一点不真诚,鸦羽在下眼睑处扫出一小片淡淡的阴影,“心意最重要。”
有道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宁婼嘴边未动,只冷冷斜了他一眼,好看的桃花眸里却是满满笑意。
夜深雨势愈大,风雨拍打窗棂,檐下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摇晃晃。
树影婆娑似汹涌波涛,一阵一阵狂风卷起雨水,在苑中潇潇而过。
成郢只着了里衣,清瘦少年更显单薄。房里仅留了一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