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鬼牙齿长得不齐,所以头发也吃得乱糟糟的。”
成郢看了他一眼,伸筷开始为他布菜,“殿下知道得真多。”
“其实孤还挺想见见那吃头发的鬼的。”宁与胤将书放在桌案上,手给它抹平。
成郢微微挑眉,“殿下不怕吗?”
“恶鬼收恶人,定是那宫娥做了什么恶才被找上门的,孤没做什么坏事才不怕。”
成郢手上动作稍滞,微掀眼皮说得真诚,“那殿下知道吗,无论善人恶人,只要看到了那鬼的面容如何,皆是要被灭口的。”
宁与胤愣了半晌,不全是因为成郢的话,更像是因为成郢彼时的眼神,他从未见过。
似乎是凶恶,又似乎是逗弄猫狗的戏谑。
全然不曾在他这样年岁的少年身上见过。
宁与胤揉了揉眼睛,成郢已经低眉垂目地在研墨,仿若方才只是他的错觉罢了。
“殿下快些吃吧,一会儿该温书了。”
宁与胤哦了一声,捏起了一块乌梅糕,成郢替他空了的杯子又斟了一杯茶。
宁与胤看着微黄的茶水,眼神又向上瞟到成郢,咀嚼的动作迟缓。
“殿下这般看我做什么?”
·
从文华堂出来,便见许许多多的宫娥太监在忙活着给宫道两侧的宫灯刷上各色的彩,红绸花缀满了树。
偏生天公不作美,落了雨。
成郢本想拿着书本到头顶挡着雨,下刹还是挥了衣袖挡住要下滴到书上的雨,绕了路往荷湖走,荷湖那一边有长廊可避雨。
好在雨不算太大,成郢到荷湖长廊时身上尚有干处。天色已经大亮,荷湖中的荷花开得盛,随微风左右摇摆着。
空气中弥漫着清幽的香气。
荷叶挺立,密匝匝的绿叶林中小木舟的尖尖头拨开叶茎,舟与水相接之处荡开一圈圈波纹。
宁婼旋着伞柄,伞面上的雨珠飞扬出去,打在湖面。
小舟正是要靠岸的意思,宁婼一眼瞧见廊下立着的人。距离不近又隔着雨幕,只看得清那人面部轮廓线条姣好,五官不甚清晰,却依旧能觉出并非凡品。
她手往后摸了两支莲蓬,用力扔向廊下。
成郢冷眼看着一支莲蓬落到地面上,一支磕在了栏杆上,掉到了湖中,浮在水面上荡漾。
浅绿罗裙的小姑娘待舟靠岸后站了起来,收了伞后一步踏上了石阶。
成郢看着她的双手背在背后,手里捏着的莲蓬左三圈右三圈地转,一双桃花眼含俏含妖,睫毛纤长卷翘,鼻骨高挺,小巧的唇角微微翘着。
她很漂亮。
“我好像从未见过你。”宁婼出声,手里的莲蓬被指甲拦腰掐断,落在地上。
“我也从未见过郡主。”成郢睨了眼地上的莲蓬,眉梢轻扬。
成郢记起晨间宁与胤解释的盯着他看的原因——
“这大虞朝最可怕的人你知道是谁吗?”宁与胤从嘴边拿走只咬了一口的最爱的乌梅糕,拿在手里细细打量。
见成郢并不感兴趣的样子,宁与胤抽走了他的筷子,“这可是深宫秘辛!比那个恶鬼更骇人!旁的人孤可都不告诉的!”
“哦?那殿下说说吧。”成郢端起一旁的六方杯,抿了一口茶水,支颐道。
“孤那些皇姐皇妹们都是纸老虎,欺软怕硬的主……真老虎啊,你知道是谁吗?”
“是谁?”
“崇乐!”宁与胤说到这来了劲头,一下捏碎了手里的糕点,“崇乐是五皇叔的独女,人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小年纪就是笑面母老虎,爪子锋利得很!”
他萎靡了些,实在想不通似的,“搞不懂神都那些公子少爷,一个劲儿地追她屁股后边跑。”
“也不知道为什么父皇可宠爱她,比孤的皇妹皇姐还讨父皇喜爱,她也经常入宫来。过几日就是她的生辰了,父皇母后年年在宫里为她大办宴席庆贺生辰,外边那些灯笼彩花挂的,比过年还热闹!真想让你见见,看你是不是也会追在她屁股后边跑!”
“算了算了,你还是遇见她就绕道吧!”
宁与胤盯着成郢,想从他脸上找到什么情绪似的,最后胡乱用一旁的手帕擦了擦手起身往书架走,“孤给你找找她的画像,你可得记好了!”
走了一半又停下来回头,“还是得准备充分些,孤一会儿让画师将崇乐画在手帕上你随身带着,到时候忘记她什么样躲你都来不及躲,孤可不保证能救你!”
“还有还有,宫里的荷湖是父皇赏给崇乐的,别人是动不得的!你也别往那边走,现在荷花开着,崇乐进宫十有八九也会去那里,你记得绕着走!”
“你知道我是谁?”
成郢嘴角稍稍勾起,与她相视,“大名鼎鼎的崇乐郡主,略有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