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吵醒了原咏湛的早梦,她萎靡不振地起床,问同样被闹醒的巫拙,是否要跟她一块出门,还是有别的什么打算。
巫拙选择了前者。她隐约觉得,原咏湛似乎有什么盘算,想让自己知晓。
早餐用炒米线对付的,在原咏湛付了两份钱时,巫拙有些局促。天知道巫拙早已适应了担当刷卡买单的角色,但一想到前途未卜的现下,这种受制于人的被动像根刺,扎得她整个人很不舒服。
到了地铁站入口。
有个红毛公鸡头的年轻男子不断撞开路人,紧随他身后而来一帮手持器械的悍徒。也不管现场有没有别人,悍徒里直接甩出激光就要命中这名男子,连着误伤了好几人,一股蛋白质的烧焦味弥散开,引来人群的怒骂和尖叫。
巫拙忍不住看了一眼原咏湛,对方对此视若无睹,直接付费进站,还不忘催促巫拙动作搞快一点。
跟着原咏湛加快脚步,巫拙又分出注意力回顾身后的闹剧。最后一眼,看到红毛男子成功跳入了闸机口,下一秒就被不知哪里冲出来的高大义体人反剪双手就地制裁。
“在地铁,想怎么火拼械斗都没问题,但严禁逃票、破坏设备。”原咏湛笑眯眯地发表看法。
还真是民风淳朴呢。巫拙默默感叹。
地铁进站,原咏湛左右环顾找位置,最终一眼锁定某个仰面睡得口水直流的中年男。她坐定后用力岔腿,直接把中年男挤醒了。对方张嘴就要开喷,原咏湛礼貌提醒:“你好,你的门牙有棵菜,根据成色我推测是昨天夜宵的残留物。另外,不必太感谢我。”
边上的人发出毫不遮掩的嘲笑声,中年男愣住,下意识闭嘴舔牙。原咏湛拍拍空位对巫拙道:“快来,新鲜热乎的。”
巫拙有种奇妙的感觉。
这种理直气壮占领公共空间的作风,其实很少出现在单身女性身上。至少在她原来的世界是如此的。如果这个世界有很多这样的女性……倒也算得上是一个,还不错的地方。
巫拙对原咏湛的好感稍稍攀升了些。
……
原咏湛邀请巫拙观看舞台剧。
“我可是编剧哦。”原咏湛挤了挤眼。“直接给你安排特等席。”
“那需要写观后感吗。”巫拙笑了笑。
“有那就最好了。”
给巫拙找好位置,原咏湛就去后台忙了。巫拙很是松弛地坐在客席,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击扶手。
所以,这把会是什么局呢。
巫拙对答案并不着急。她有预感,自己手里也许拥有能与原咏湛交易的筹码,对方才会如此隐晦而不失体面地引她入局。
她隐隐有些兴奋,是进入节奏、即将互掀底牌的兴奋。当然,巫拙总是可以克制得很好。这是她能够在短短五年缔造起商业帝国雏形的真正资本所在。
陆陆续续有观众入席,接着,准备开演。
华丽的皇室背景,庸俗的贵族往来,巫拙架不住无聊,开始频频走神。
难道就这?
一段足以击穿天灵盖的女声吟哦,立马拉回了巫拙的全部注意力。
随着吟哦,升降台缓缓送上某位头戴桂冠、面披金饰流苏、身着七彩纱衣的女人。
女人仅露出油彩勾勒的双眼,就已幽深得足以摄人心魄,由内向外散发着神秘的叙事感。干冰蒸腾中,她遗世独立,向下俯瞰客席。
巫拙屏住了呼吸。
无法直视,直视是为亵渎。更无法忽视,因为灵魂深处升起难以自扼的虔诚。
肃穆的鼓点,仿佛敲震于在场所有人心脏之上。
直到升降台与舞台平齐,女人赤足落地,手掐繁复的指诀,身姿舞动如灵蛇。台上的背景灯骤然全开,彰显出类似古巴比伦风的奢华宫廷,老迈的皇帝正贪婪地凝视着这位神秘女人,其余角色打扮非富即贵,却神色不一。
踩着舞步,女人先是摘下桂冠,一层一层褪去纱衣,老皇帝的目光也越来越猴急热切。只剩最后一件贴身的薄纱时,她以兰指轻轻勾落覆面。
那是张饱满如银月的脸庞,眉目低垂处,说不尽的慈悲与怜悯,好似在看某位特定的人,同时你又很清楚世间谁都入不去她的法眼。薄纱下是若古希腊雕塑般健康的女性曲线,随着鼓点加速,丰美的腰腹舞动越发急促,女人面容依旧端庄高洁,所有舞姿化作了灵动的肢体言语,向虚空传递着某种古朴玄妙的讯号。
巫拙整个人被震住了。
她只觉得自己目睹到天地间所有万物创造力和生命力起源,一种陌生却久违了的思念,化作温热的泪水,涌出她的眼眶。
音乐戛然而止。
画面定格在女人夺过侍卫的佩剑,贯穿老皇帝的胸膛。
女人始终无喜无悲的脸上,终于浮出一丝笑意。
她拔剑,挑落了男人的皇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