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6

原咏湛看了眼手表，从觉察到被跟踪起，已过去17分钟。

虽然对方还算谨慎，但好几次差点跟丢，证明对附近并不熟悉，显然不是事先蓄意起谋的。这让原咏湛多少松了口气，起码不是那种收了钱就像癫狗一样紧咬不放的下水道货色，而且她也不记得自己最近有得罪类似的什么人。

她哼着下班前听过的小调，拐进了巷子。

然后，尾随入巷子里的一个短发女人愣在原地，马上意识到自己已暴露，且跟丢了目标。她心头警铃大作，刚想原路撤退，后背就被硬物抵住。

“阁下，有何贵干？”原咏湛懒洋洋问。

女人很是配合地举起双手，低声道。“抱歉，我没有恶意。”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女人斟酌了半天措辞，才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我无家可归，碰巧见到您很像我的一位朋友，所以才有如此冒昧之举。请您见谅。您如果不放心，可以搜我的身。”

无家可归？

原咏湛来来回回地打量好几遍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精英范儿，编也编得像一点吧？

见原咏湛迟迟没有动作，女人主动将身上的衣兜口袋往外翻。只听得金属叮咣的落地声，原咏湛赶紧定睛细看。

是几枚古朴的铜币。

原咏湛的眼神越发古怪起来。

“你说你无家可归？”

“是。向您保证我绝无恶意，也没有半句谎话。”女人朗声回道。

原咏湛撤回了电棍，“转过身。”

“谢谢您。”女人先是俯下身捡回了钱币，很是珍视地擦去了灰而后放回衣兜，才抬起头看向原咏湛。

那是双非常明亮的眼睛，一望到底的澄澈，还带着原咏湛从未在这个世界见过的专注与真诚。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巫拙。”

“好吧，巫拙，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不知道。”巫拙垂眸，神色茫然。“毕竟我无家可归。”

“呃……”原咏湛挠了挠头，只好另起话题。“你说我很像你的朋友，你朋友叫什么？看看我认不认识。”

“她叫杨渊。”

“……你看这样，要不，我帮你报警？”

“谢谢您的好意。不用了，再见。”巫拙冲她微微一笑，转身就走。

感受到原咏湛的目光始终驻留在自己背上，巫拙摩挲着铜币的纹路，脚步没有停顿。

她穿越了。

在公司准备上市正要大展宏图的前一天，穿越了。

浮空车满天飞，光幕随处可见的义体广告，这种场景她只在游戏和电影里见过。

彼时刚从劫后余生的庆幸里回味过来，很快，巫拙被巨大的愤怒包围。

开什么国际玩笑？

凭什么不是别人，偏偏是她？

好死不死，偏偏在她青云直上、即将登顶俯瞰众山小的时候？

然而愤怒并未持续多久，因为巫拙知道对于已发生且不可改变的事实，愤怒没有意义。她连着做了几次深呼吸，平静下来后，开始在身上摸索。

只摸出了三枚钱币。

巫拙又生气，又想笑。马上又破罐破摔地想，来到这种鬼地方还能占卜吗？

别说，还真给她占出了六次少阴：

坤卦。……君子有攸往，先迷而后得主。西南得朋，东北丧朋。安贞吉。

（君子有所前往时，走在前面会迷失方向，随其后而行才能得到指引。往西南走可以见到朋友，去东北方向则会失去朋友。安居于当下将会吉祥。）

巫拙陷入了沉默。

卦辞确实能解释得通她的现状。

她定了定神，确认方位后一路往前，结果一眼在剧院散场的人群中定位到杨渊。

来不及惊讶或喜悦，巫拙冷静下来发现这个人只是长得像，但明显比杨渊本人更年长一些。

结合杨渊离开房后算出的那一卦，紧接着又验证了卦象里的变故，而经历变故穿越后又在此地遇到与杨渊神似之人……巫拙瞬间疑窦丛生，并没有贸然上前，而是谨慎地跟着对方，打算见机行事。

没想到这就被人识破了。

事已至此，反正不会比现状更差了。巫拙打算赌一赌。

赌这一切的发生皆不是出自偶然。

赌这人与杨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当铜币被反复摩挲沾染了体温，巫拙也已在心里默数到八，身后响起了原咏湛略显犹豫的声音：

“那要不……你先去我家？”

巫拙步伐一顿，随后，无声地笑了。

那就演呗。

看谁演得过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