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悱觉得像有棉花堵在耳朵里, 周遭的声音变得缥缈。他陷入黑暗中, 耳边渐渐听到呼啸的风声和嘈杂的呼喊声, 远远的有什么光亮着, 朝他晃动着逼近。
那是手电筒。
光追在后面,奚悱爬起来拼命地往前跑, 寒风夹带着杂草树叶, 像薄刃割在肌肤上。心跳怦怦撞击着, 脚下的碎石割开那赤.裸的脚掌,泥土和污秽黏在滲出鲜红血液的伤口上。没有任何食物的胃像被人拧着, 身上没有一处不在疼。
“在那里!抓住他!”
“他摔倒了!快拿绳子快过来,他就缩在树下面!”
“小崽子你以为自己能跑得掉吗?老子花了多少钱把你买回来的!你就是我儿子!你这辈子都别想跑,永远都要在这里!死也要死在这里!”
哪怕眼前是刺目的光亮,奚悱仍觉得黑暗被无尽的放大了。他的手脚被捆上绳子, 像条狗一样拖在地上, 然后扔进满是臭味的黑暗房间里。
有人在说话。
“打一顿, 再饿一天。让他长长记性,知道逃跑的下场。”
“别打他脸, 这孩子长得好, 因为这张脸还加了老子不少钱呢!过段时间再给他买个童养媳, 叫他留这里给我传宗接代!不是为了这个早把他打死了,性子这么倔!刚才抓住他的时候还咬了我两口!”
疼、饥饿、黑暗、恐惧……
“要找到哥哥,哥哥是奚恻。”这是唯一剩下的信念, 奚悱稚嫩又疲惫的脸像是只受伤的小兽, 喃喃念着。
他再次挣脱了绳子, 没命地往外跑。又是咆哮的风和追赶的人和无止尽的疼。
“换铁链绑!狠狠的打!”
奚悱觉得自己手腕和脚腕像有千斤重,那上面缠绕的铁链越换越粗,磨着他的骨肉,血把铁链打湿,在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圈狰狞的疤痕。奚悱恨透了这种束缚感,他想把它们拽开扔掉,却怎么也做不到。
他只能在黑暗里孤独的挣扎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画面一转,“砰”的一声巨响,像是面包车门被唰地拉开的声音。
奚悱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嘴上贴着胶带,手脚都被粗绳绑着。面前几个男人背对着他,他穿过人缝看到一个女人。
那女人是陌生的,容颜却又那么熟悉,因为眉宇间像极了奚悱他自己。
妈妈……
那个词被堵在了胶带后。
“到底要怎么弄死他?”
“我们可不想沾上麻烦,这事得你拿主意。”
奚悱听到只言片语。
“活埋吧。”他最后听见妈妈是这么说的。
奚悱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夜风中,他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明明是上扬的,却阴寒的让人不寒而栗。
就算是成年人被绑到那样的荒野都会感到绝望和恐惧,然而对那个少年来讲却是在平常不过的小场面。
他用手里藏着的折叠小刀割开了绳子,他用拳头和脚砸到那些人身上、脸上,几个成年男人被他打得爬不起来,躺在地上直吐血。
那女人捡起奚悱掉落的小刀扑了过来,奚悱抬脚把她踹翻在地上。
“他连亲妈都打……真是不孝子!”
“活该啊,本就是小三的儿子。”
“他妈妈只是疯了才绑架他的,可他呢,过着堆金积玉的少爷日子,连看都不愿看一眼自己的妈妈!”
好多声音环绕在周围,奚悱看到有个跟自己一摸一样的少年坐在地上,他的表情是那样漠然。
但奚悱能感觉到他心里无法挣脱的疼。
“醒醒啊!奚悱你怎么了?醒醒啊!”有个好听的声音在叫他,“我是初念,你别不理我!醒醒啊!”
奚悱心口发颤,不知道是太疼了,还是激动,他寻着声音用力想睁开眼。
朦朦胧胧的视线,那个人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然后又被人隔开了。
“老板,你晕倒了。”乔茹在病床边一脸后怕地低声道。
奚悱头皮发紧,缓缓扫视四周,像是在病房,能闻到消毒水和药物的味道。他意识到刚才是自己在做梦,梦到曾经无数经历过的画面。
奚悱张张嘴,嗓子疼得没发出音来。
乔茹立刻凑近了些:“老板你是低血糖,医生给你输着液,千万别乱动。”
奚悱在白应许的生日会上晕倒的,幸好是粉丝内部的活动,所有摄像、媒体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否则奚悱这一晕,怕是要上娱乐新闻。
“想要水吗,还是哪里不舒服?我找医生来吧。”乔茹刚要起身,听到奚悱沙哑虚弱的声音。
“她呢?”
没有说任何人的名字,但是乔茹精准地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
“初组长已经走了。”乔茹本不想继续说的,但他看到奚悱悲凉的眼神,轻声说,“初组长跟着救护车过来的,她一直守着你守了一晚上,今天早上你父亲来了,她才走的。”
奚悱沉默着,像是没呼吸那样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确认般地问:“已经走了吗?”
乔茹不忍地点点头:“走了。”
“哭了吧。”奚悱又说。
乔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