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罗汉床坐下,两位姑娘倚着引枕干脆凑在一处说悄悄话,“我替你打听了,他这几日在府上闭门不出,几乎是不吃不喝,正难过着呢。”
舒筠听了心里不好受,想起自己婚事诸多波折,顿时神色空茫。
王幼君见她情绪低落,连忙转移话题,“依我看呢,若是让一人不喜欢你,最好弄明白他的喜好,你反着来便是了。”
舒筠见问到点子上,慢慢将话题往那日宴会上引,寻了个契机便论起裴钺,
“咱们陛下为何不娶妻,你说,什么样的女子会入他的眼?”
王幼君半个身子靠在她身上,百无聊赖回道,“我这位皇帝舅舅呀,性情深敛,谁也探不出他的心思,依我瞧,他那么庄重的一个人,定然喜欢端庄稳重,性情贤淑,甚有才情的女子。”
舒筠闻言双颊鼓如鱼鳃,她哪一条都不符合啊。
莫不是她表现得不够明显?
回想在藏书阁,裴钺绞尽脑汁逼着她读书,给她讲述一堆读书的大道理,可见他喜欢饱腹诗书的女子。
反着来,就意味着他不喜欢轻浮的人。
舒筠定了主意。
又过了一日,来到一个艳阳天,舒筠正在书斋里画画,门房来了人告诉她,
“姑娘,王家遣了一嬷嬷来,说是幼君小姐邀请您去花市玩呢。”
舒筠想起那日与王幼君商议去花市挑些盆栽,回头好安置在别苑,一话不说便换了一身出行的衣装,带着芍药出门。
待至门口,瞥见那熟悉的小宫女笑融融立在马车旁,舒筠神色轻晃,险些站不稳。
也不知那宫女使了什么法子,芍药自上了车便晕乎乎地睡着了,马车外面装扮极是低调,内里却布置十分奢华,用的是一张紫檀软塌,铺着厚厚的锦毯,上方安置着同色系的木案,摆着一套笔墨纸砚,上回裴钺教她的那本《世说新语》便搁在里头。
舒筠抚摸着斑驳的书脊,皇帝能有多喜欢她呢,无非就是见她有几分颜色,心底占有欲作祟,陪着他耗一段,不新鲜了也就丢开了。
两刻钟后,马车停在奉天殿下方的丹樨,舒筠被小宫女引着进了御书房。
舒筠深呼吸数次,几番调整心情,方在进去时,镇静地给皇帝行了跪礼,
“陛下万福。”
裴钺正在批阅奏折,抬眸看了她一眼,眼梢含着温煦,往旁边指了指,“你先坐,朕有几封急奏,待处置好再与你说话。”
舒筠起身慢腾腾坐在东窗下的罗汉床,眼珠儿来回转动,开始思索该如何表现得轻浮,
轻浮也得有个度,太过了,反而惹得裴钺生怒,最好是将将引起他反感,慢慢对她淡了心思才好。
宫人给舒筠奉了茶果点心后,均悄悄退了出去,书房内,窗明几净,静谧祥和,唯有朱笔唰唰的声响。
趁着裴钺专注批阅奏折,舒筠开始打量御书房的布置。
东窗开得极大,光线透进来,显得书房十分敞亮,西边陈列着几排高大的书架,上头摆着密密麻麻的奏章,最外是一个博古架,每一个格子里搁着各色精美的瓷器古董。
端庄的女子只会坐在这儿乖巧地一动不动。
她若走来走去,晃晃他的眼如何?
舒筠于是提起裙摆,先是绕至博古架观赏一番,又折回东窗下拾一块点心塞入嘴里,小嘴啾啾嚼动,刻意发出一些声响。
然后偷偷望了一眼裴钺。
裴钺忙了一会儿朝她看来,舒筠嘴角沾了满满的糕屑,跟个偷食的孩子,看到熟悉的画面,裴钺忍俊不禁,就喜欢看着她闹看着她笑,令人愉悦。
舒筠明显察觉到裴钺并没有动怒。
于是,她一点点试探他的底线。
慢慢摸到博古架旁,御书房的古董必定是价值连城,舒筠才不会蠢到去动它们,她来到后面一排的书架,四下寻了一眼,见一拂尘被搁在角落的小桌旁,她悄悄拾起来,装作替他清扫灰尘,
然后突然哎哟一声,不小心将一叠折子拂落在地,
“陛下....”舒筠装出一副惊慌的模样,愧疚望着裴钺。
裴钺听到动静抬眼看过来。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隔壁一叠折子受到牵引,慢慢往东侧倾斜,突然插过舒筠的肩撞去东面的博古架。
舒筠眼睁睁地看着一个天青色脚香炉往地上砸去。
她头皮一炸,慌慌忙忙伸手去救,可惜没救到那个香炉,指甲反而戳到书架,破开一道口子,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舒筠却顾不上疼,看着满地的碎片惊慌失色。
听到动静,宫人齐齐涌入,裴钺也在第一时间奔来,一话不说将吓呆的舒筠给扶起,握住了她受伤的手指,血殷殷地从指缝里冒出来,他神色凝重,
“来人,取药箱。”
扶着舒筠来到对面的罗汉床,裴钺执起香帕替她止血,看着面无血色的小姑娘,温声道,“很疼吗?”
“不不不....”舒筠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喉咙滚动着,颤声指着指了指地上的碎瓷片问,
“陛...陛下,这香炉是不是极为珍贵?”豆大的眼泪一颗颗往下砸,她心虚又懊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