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你怎么还委屈上了?”
舒筠哭得更大声,袖口拭了一次又一次,泪水却如泉涌怎么都止不住。
“臣女无状,冒犯了陛下,陛下大人大量,饶了臣女一命,臣女上有父母,下有....”舒筠骇惧交加,恍觉失言,咽了下口水,“臣女家中只我一女,还请陛下恕罪。”
她紧张了大半日,这会儿到了断头台,情绪积聚到了极点,哭得格外伤心。
皇帝被她气得哭笑不得,“朕有说要治你的罪?”
舒筠眼眶红彤彤的,往小案睃了一眼,心想那您搬出这些罪证作甚。
皇帝看着傻乎乎的小姑娘,险些气出好歹来,她也太娇气了,哭了这么一会儿,双眼肿若红桃,双唇嘟起,红艳艳的,布满了水光。
这半年,朝中内外交困,他甚是忙碌,后搬去通州行宫果真是已决定彻底丢开她,既是不愿,他也不想勉强。
方才在崇政殿,她毫无预兆闯到他跟前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本以为可以不在意,看着她眉目炽艳与旁人站在一处,娇滴滴唤她一声皇叔,心底燥意翻涌。
“你想嫁他?”
“啊?”皇帝话题转得太快,舒筠还回不过神来,茫然望着他,水盈盈的一双眼,如蒙了一层雾气,任谁被她看了一眼,都要夺了魂去。
裴钺眼色深了几分。
舒筠吓得躲开他的眼神,琢磨着如何回他的话。
到了这个地步,很多事已不能掌控,嫁与不嫁根本不由她做主。
她想嫁,他肯么?
舒筠的心思明明白白写在眼底,裴钺薄唇绷直。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会答的话,干脆不答。
舒筠瘫坐在地,揉了揉发僵的手指。
裴钺眼色一动,移开视线,望向窗外,
“平身。”
舒筠跪得膝盖疼,便慢腾腾站了起来,“谢陛下。”悄悄往侧边退了几步,刻意隔开一些距离,双手交错在腹前,尽量显得得体。
想是惊吓过度,她身姿娇柔,气息不稳,柔柔弱弱立着,如同一朵被雨浇湿的花。
裴钺的心又软了下来,往她身后圈椅一指。
“坐。”
舒筠其实是不敢的,只是偷偷觑他一眼,他眼神格外严肃,她便不敢违抗,挨着圈椅坐了小半个位置。
午膳压根没用多少,又到了晚膳的光景,舒筠饿得发虚,只是这会儿压根顾不上饿不饿,满心想着如何活着出这奉天殿,又怎么能央求着皇帝放过她,不要与她计较。
只是舒筠这人,本没多少城府,不知要如何讨好他,想了半日也没理出个头绪来,反而不禁怀疑,七爷当真是皇帝吗。
她至今不敢想象,当朝皇帝会逗她,惯着她,陪着她闹。
于是,她再次看向裴钺,
脸还是那般俊美无双,眉梢平和,乍然看过去不觉得凌厉,只是眼尾稍垂,天生便有一股不怒自威,回想半年前,他低眉浅笑,哄着她读书,一言不发给她撑腰。
舒筠视线渐渐模糊,总想将记忆里的七爷与面前的男子重叠,不能了,也不一样了。
藏书阁那段时光,终究是一场荒诞的梦,那一身明黄的龙袍,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一道天然的屏障,将她与他彻底隔绝,也将她藏在心底深处那一丝不可企及的情意斩得干干净净。
恍觉盯了皇帝太久,舒筠怯怯地缩回视线,拘谨地坐在圈椅里。
裴钺看着她跟个小乌龟似的缩了回去,心底稍稍有些失落,他摆了摆手。
刘奎领着数名宫人鱼贯而入,名内侍提着食盒到了她跟前,很快四四方方的桌案上摆满了各色珍馐。
一道糖醋里脊,一道酥骨鱼,一盘徽州豆腐,一碗芙蓉鸡蛋羹,林林总总十来样,每样分量不多,香气逼人,勾得舒筠吞了下口水,
她有些摸不准裴钺的心思,这是放过她了呢,还是放过她了?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吃?”裴钺重新拾起书卷,语含嗔怒。
舒筠迟疑着不敢动,“臣女不敢。”
裴钺眯起眼,半含无奈,“想抗旨?”
舒筠小脸垮得更厉害了,怯生生道,“也不敢....”
裴钺气笑了,“都饿了两顿,受得住?”
舒筠呆了呆,“您怎么知道我饿了两顿?”话落想起什么,舒筠羞得红了脸,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为了掩饰尴尬,她一话不说,抓起银筷捧着小碗开始扒饭。
裴钺看着她,唇角慢慢勾出愉悦的弧度。
以前这小丫头片子天不怕地不怕,再苦再累,一瞅见吃的便挪不动步子,今日午膳愣是没动几筷子,他都替她急。
暖阁里很静,唯有舒筠清嚼的声音,舒筠饿坏了,吃得很快。
裴钺看了一会儿书,终于等到她吃完,宫人进来收拾碗筷,还给她准备了一碗参汤。
裴钺道,“喝了吧,压压惊。”
舒筠对上他清润的视线,委屈后知后觉溢出来,她吸了吸鼻尖,捧着碗小口小口喝着,喝完她也不敢放下瓷碗,水汪汪的眼骨碌碌来回转动。
皇帝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给她一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