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唠个家常。
舒筠坐久了,身子僵硬得很,悬着的心未放下,心口又酸又闷,想起身出去透口气,昏昏懵懵中,抬眸往御座望了一眼,皇帝竟已悄然离去,舒筠绷紧的身松懈下来,干脆撑案而起,扶着墙往外去。
崇政殿环水而绕,烟波浩渺,层层叠叠的水汽交杂着绰绰约约的苍翠,犹如九天仙境,寒风扑面而来,褪了些心头的躁意,舒筠长吁一口气,倚着廊柱凝立片刻,少顷忽觉腹痛欲出恭,张望四周,见一宫女守在殿角门,遂走去含笑问她,
“姐姐,恭房在何处?”
宫女见她貌美温柔,语气极是和善,“您跟我来。”遂引着她过了一段白玉廊桥,折往西边去。
沿着狭长的小道进去,便是一临水而建的抱厦,皇家家宴历来在崇政殿举行,为方便女眷,故在此地建了一抱厦,供女眷出恭更衣,舒筠来到抱厦外,便见两位公主结伴而出,先前在学堂打过照面,舒筠屈膝行礼,一人一笑而过,舒筠提着裙摆进了抱厦,大约一盏茶功夫出来,刚刚伺候的宫女不知去了何处,另一道熟悉的身影立在竹影下。
那唤作玲玲的小宫女上前施礼,
“姑娘,主子有请。”
舒筠脸色一白。
她惶然往崇政殿方向望了一眼,有些懊悔出来。
刚刚圣旨都收了,这回儿寻她做什么?
秋后算账?
舒筠欲哭无泪,混混沌沌跟在宫女身后。
此地清幽,人迹罕至。
越往林道深处去,越是悄无声息,夜色明净,圆圆的月盘破云而出,流烟倾泻,满地斑驳,待越过林子,来到一条巍峨的宫道下,一排齐整的月桂倚墙而栽,月色越发明亮,与墙角的宫灯交相辉映,四周廊檐红墙均被镀了一层光晕。
行至一宫道交叉处,小宫女在一重兵驻守的宫门处停下来。
内宫门格外庄严厚重,重重宫门下,十来位银甲侍卫肃立,个个器宇轩昂,气势勃勃,为首之人看了一眼小宫女手中的宫牌,甚至都没敢往舒筠瞥,连忙恭敬地退至两侧,垂眸放一人进去。
穿过深长的甬道。
周遭气象顿时一变,一栋极其宏伟的宫殿,矗立在正北方。
广袤的夜风从四面八方灌入舒筠的鼻尖,她差点呼吸不过来。
一百零八阶白玉石台延伸至奉天殿,舒筠每走一步,膝盖便软一分,这里每一处无不彰显帝王无上的尊荣。
不知走了多久,方行至奉天殿廊庑,她双手双脚已冻得发麻,却浑然不觉,只扭头朝前方望去,壮阔的官署区跟棋盘似的整齐排列在脚下,星辰倒映,灯火缥缈,人更显得渺小。
小宫女担心她冻着,轻声提醒,“姑娘,外头冷,快些进去吧。”
舒筠回神,跟着她后殿门进了奉天殿,身后传来掩门的声音,舒筠听得心轻轻一颤,硬着头皮随宫女来到门廊外。
刘奎立在门口,笑眯眯撩开明黄的帷幔往里一指,“姑娘,圣上在里头等着您呢。”
舒筠无助地望着刘奎,眼含艰涩,“公公...”开口便是哭腔,
刘奎知她骤然认出皇帝,定是吓坏了,连忙悄声安抚,“傻姑娘,不要怕,陛下要见你,问什么你答什么,可千万别答错话。”
舒筠听得心神绷紧,拂了拂眼角的泪光,一咬牙迈了进去。
帷幔被放下,隔绝了外头的一切。
也绝了她的退路。
面前是一面开的苏绣花鸟座屏。
透过轻纱,隐约瞧见一道修长的身影倚坐在罗汉床上。
舒筠深吸一口气,低头从屏风后绕出,缓步上前,径直跪了下去,
“臣...臣女给陛下请安。”她将螓首深深埋下,
上方倒是很快传来动静,
“起来吧。”
语气寻常,倒是辨不出喜怒。
舒筠直起腰身,不敢抬眸,勉强含着镇定,
“臣女不敢...”
余光里,那人手指书卷,视线慢慢落在她身上,煞有介事问她,
“为何不敢?”
他这是非要逼她说出来嘛,舒筠懊恼地瘪了瘪嘴,低垂着小脸,
“臣女不知陛下何故召见臣女,臣女心中惶恐,故而不敢。”
“哦....”听得她这一声埋怨,裴钺心情仿佛好转一些,慢慢溢出一线笑,手指搭在小案,有一搭没一搭敲着。
舒筠为他动作所吸引,顺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一下,心跳险些漏了半拍。
不大不小的方案,搁着两样东西。
一方叠好地绣着双面兰花的手帕,一册《世说新语》书籍。
舒筠瘫坐下去。
原来他都记得呢。
那手帕还沾了一抹暗红,正是摘星阁那晚被她咬破的血迹。
《世说新语》书册里夹着一张字帖,上头写着字:大骗子。
是她那日气不过,写下来夹在书中以来泄愤。
如今都成了她一桩桩的罪证。
轻则大不敬,重则伤君,哪一条都够她死个好几回。
舒筠伏低在地,抽抽搭搭不敢吱声。
皇帝看她这没出息的模样,兀自笑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