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却因为
听闻太学出事,全聚到了一块儿,候了沈遥凌那么久,就为了等一个安心。
沈遥凌感念叔伯姨母们的厚爱,很是知情识趣地先在每个人跟前卖了会儿乖,给每个人都呼啦了几下额发,直到长辈们都放下心来进了院子喝茶,沈遥凌才蹭去父母面前,偎依在双亲身旁。
轻轻地一靠,那些沉郁的情绪便散了个干净。
又说了会儿话,声调也渐渐明快上扬。
沈夫人看着女儿的笑眼,便知道今日这场惊吓,是真的无碍了。
这时门廊上递消息来,说门外有位公子找三小姐。
沈遥凌朝外瞥了眼。
沈夫人摸摸她的脸颊,柔声道:“去吧。”
既然无碍,也就不用瓷杯瓷碗一样地护在家里。
去外边顽皮摔打,反而更易变得强壮,也能更快忘掉可怕的事。
沈遥凌点点头,沈夭意忽然按了按她的肩膀。
“我陪你去。”
沈遥凌微怔。
旋即明白过来,姐姐是误会了。
方才姐姐定然看见了宁澹。
也看见了他们之间对视的那一眼。
作为唯一知内情的人,姐姐心中不知想了些什么,误以为现在门外找她的就是宁澹,怕她独自去了会心神不定地吃亏,所以提出陪她一道。
沈遥凌摇摇头,笑道:“不必。”
不可能是宁澹。
沈遥凌自个儿去应门,而如她所料,廊下站着的,果然并非宁澹。
而是方才也在喻家那边探望喻绮昕的郑熙。
郑熙一看到她,就扬了扬下颌,目光深深看来。
沈遥凌刚同家人待了好一会儿,心绪平和,难得匀出几分耐心,淡声问他:“有事?”
郑熙皱了皱鼻子,埋怨地睐她:“怎么跟我讲话,语声里总夹枪带棒。”
沈遥凌没答,清涧双眸在他身上一落,仿佛检视他配得上什么样的态度,有些话便不言自明。
沈遥凌道:“你不待在喻家,跑过来干嘛。”
“嘁,那边无聊至极。你怎么不过去?好些同学都在那边。”
郑熙倒也不是真的嫌她语气不佳,回答完这一句,很快又直勾勾地盯着她。
“沈遥凌,你是不是真的不会回来了。”
他听见今早沈遥凌为了维护那个破堪舆馆与李典学当面呛声,便越发觉得,沈遥凌是认真的。
心中滋味有些难以言喻。
沈遥凌不在,医塾里都沉寂了许多。
不,应该说,再也没有什么鲜活的动静了。
时常觉得空落落的。
但,沈遥凌这般决绝,倒也并非全然是坏事。
郑熙盯着她的神色,假装漫不经心地接着开口:“那宁澹呢?你也不在乎他了?”
沈遥凌不意外他又提起宁澹。
她知道郑熙找她绝没有好事,无非就是想看她的笑话。
她回想起以往,淡淡地笑了一声,第一次亲口说谎,否认自己的心意。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乎他?”
郑熙垂着眼帘闷声道:“你整日追着他跑,在医塾里看谁也看不上眼,对谁也比不上对他上心。”
沈遥凌哼笑:“那是因为你们太过蠢笨,我懒得跟你们说话。”
郑熙脸色急了下,瞪她一眼,说:“你!谁都看得出来的事,你别装没有。”
沈遥凌笑意收了收:“我没装。”
郑熙目光有些发痴。
她性子执拗,长得却是乖极了,带一点点笑便梨涡浅浅,衬着那双清冷的眼,像秋雾里掺进一缕甜糯的香。
郑熙心中轰隆作响,心腔里忽地钻出一个念头。
难道,沈遥凌是真的不喜欢宁澹了。
他定定地把人看了好一会儿,轻声试探:“你对他是殷殷厚意,他对你……也不能说是全然冷漠,但你知道的,永远也比不上喻绮昕。”
沈遥凌听着他的话,心想,是,她是知道。
毕竟现在,宁澹人就在喻绮昕的身边。
他有一百一千个理由呵护喻家大小姐。
他们确实门当户对,天造地设的一对。
沈遥凌静了会儿,便没再有别的反应。
眼眸似笑非笑地侧来,眸中寒光点点。
“郑熙,小心你的嘴。”
“我从未说过我对谁有什么情什么意。”
“再胡说八道,等着挨揍。”
她只是对自己撒谎,对别人却没有。
她确实从未当着旁人提及过自己的情愫。
她追逐宁澹那么久,却确实从未真正剖白过心意。
在印南山上时,她说了最露情露怯的一句“我担心你”。
却被满山的风雪挡了回来。
后来花灯节那日,本也打算着,要如何在满河面烛光里朝宁澹倾诉心迹。
可他也没来。
再往后,就没了机会。
她也是想明白了。
既已重生,何必受过往负累?
她倾慕纠缠宁澹,早已是上辈子的事,闹出来的风风雨雨,与如今的她有何干系,又何必让这一世的她来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