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不打算走上辈子的老路,直接否认,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是了。
旁人是爱嚼口舌,可她也是长了嘴的,难道怕说不过谁?
本就是缥缈如烟的事,只消她一句否认,便很容易就轻飘飘地散了。
想到这里,沈遥凌不得不庆幸。
庆幸上一世宁澹冷漠如斯,又加之种种阴差阳错,将曾经冲动的她遏止住。
恋慕又无凭证,这些风言雾语,只要她未亲口承认过,就会渐渐消散。
正如灰烬堆里的火星子,虽然曾经存在,但看不见摸不着,再往上踩一脚,连温热劲都没了,有跟没有又有什么两样。
本就是无可对账之事。
郑熙听着这话一怔,脸上的笑容控制不住地扬起再扬起。
沈遥凌怎么突然之间……不对,总算是学聪明了!
本来嘛,女子痴缠男子,这又不是什么好听的事,若是旁人被传出这样的谣言,定然要奋力洗清自己,再也不同那谣言中的男子来往,恨不得断开个天堑才好。
偏沈遥凌先前死心眼。
旁人怎么说她激她,她一个字也不反驳。
现在终于开窍了!
想到往后沈遥凌的名声和心都干干净净,再无瓜葛,郑熙乐得简直要蹦起来。
勉强压抑住,郑熙瞅着她,别有深意地提醒。
“那你可得抓紧了。”
“花箔期开春便至,你看你这些年光顾着玩闹,也没干点正事。”
“你得多看看,寻个如意郎君,知不知道?”
“……郑熙,你真爱管闲是闲非。”
沈遥凌简直不理解。
郑熙找她来说了这么半天话,最后居然是为了劝她早些着急姻缘之事。
她大姑小舅都不会管这个。
沈遥凌耐心告罄,熟练地翻了郑熙一个白眼。
打了个哈欠,挥挥手示意人赶紧走,转头不再搭理。
不过郑熙今日确实提醒了她。
花箔期快到了。
沈遥凌绕过前厅,没被家人瞧见,悄悄去了卧房。
手心扶着床帐想了好一会儿,试探着伸向床头。
在某块木板上按了一下,果然它弹跳开,露出里边的洞眼儿。
沈遥凌静了静。
才往里摸了摸,拿出一封花笺,是婚帖常用的内页式样。
与她印象中不同。
这花笺如今还新得很。
墨痕清晰,是在某个赶走所有旁人的夜晚,悄悄地将灯烛挪到床头,躲在帐子里一笔一划地写下。
然后悄悄地藏进少女的秘匣中,隐秘地等待花箔期到来。
沈遥凌指腹轻轻在边缘抚过,几乎还能触摸得到上辈子自己捧着它的珍惜。
花笺侧边用浅淡墨迹绘着多情山樱,她曾经嫌不够,又自己添了水仙、小雏菊和山芙蓉,她要她的情意烂漫盛开,在花箔期套上俗丽的赤如绛玉的外壳,以求取婚姻的姿态送去宁府。
顶上写着宁澹的名字。
底部落着她的款。
这封违世异俗的、邻女窥墙的婚帖,后来在宁府放了三年,等了三年。
三年后,他们大婚。
换了她去宁府,放了近二十年。
上一世分明没觉得多么含辛。
再想起来,为何舌根泛苦。
果然少女但凡尝过了婚姻,便不再盼着婚姻。
沈遥凌怔了许久,笑笑捻着花笺走去了桌前。
重生以来,她每每见到宁澹时,总不得不想到前世那些事,因而往往想着躲
避他,或要用力思索,该如何应对他,该与他说什么话才合宜。
却忘了,这其实也是另一种在意。
她在当下的这个时刻,其实可以不用那么瞻前顾后,不必承担那么多的责任。
先前犯过的错,就当做写坏了的一页练字纸,翻过就是。
她与宁澹上一世的命簿已经写满了。
但这一世翻过错页之后,便是新页。
一片空白的纸张上,想写什么都可以。
那她要写。
沈遥凌与宁澹,相识于医塾。
曾有一面之旧,淡水之交。
后判然两途,捐弃前缘,渐成陌路。
沈遥凌一边低低念着,一边在花笺的背面落笔。
字成,拿起来捏在指间吹了吹,看着那墨迹。
那些牵丝扳藤的纠葛不再发生。
她不痴缠,也不故作回避,就当一个寻寻常常的故交。
二十年后宁澹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她。
就只是这般平淡的、安静的、很快就会被忘记的故事。
背面被写了字的花笺自然已经作废。
沈遥凌痴痴看了一会儿,直到纸背干透。
往后仰着靠在椅背上,花笺举在眼前。
北牖半开,薄白日光透在花笺上,依然刺目。
沈遥凌抚了一遍,又抚了一遍。
指尖再落下时,分别捻在花笺一角,嘶啦撕开。
对半再对半。
撕成难以辨认的碎片,团在掌心,本要寻个火折子点燃烧了,沈遥凌又顿了顿。
时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