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紧紧攥着自己送给他的青丝绳。沈鹤亭是穿衣非常仔细的人,可她那缝了好几个大夜的披风,此刻也破破烂烂得瞧不出形状,只剩个边角,此战之惨烈可见一斑。 另一头盛誉听见花纭停止了动作,有些不敢相信、但又怀有侥幸地眺望泡在她身边的人。 盛誉不明白,他不知道倘若在这里陪太后一起寻沈鹤亭的人是姚铎,当他看到那平静得没了呼吸、满身疮痕的人是四少爷,他还会继续保持一贯的成熟与冷静吗? “师哥——” 少女凄厉的呼喊划破了天鹭高原的寂静,惊动了远处江面上的河鸥。 花纭颤颤地将沈鹤亭抱在怀里,滚烫的泪滑落到他苍白的皮肤上。花纭竭尽全力将他揽进怀里,用自己所有的柔软来温暖她那苦命的爱人。 她伸出颤抖的手,将沈鹤亭额头一缕沾满了冰渣的白发拨去后脑,用手擦干净他的脸,不断喝出热气给他暖额头。 可惜无济于事。 其实花纭已经摸不到沈鹤亭的脉搏了。 沈鹤亭中了十几刀,那只属于他一人的、克制又炽烈的血液早就流干了。他的身躯那么冰冷,贫瘠的心房无力搏动,曾经骄傲的小少爷,此刻挺不直脊梁,只能依靠在花纭怀里,听不到他梦了许久的故园河鸥鸣。也没办法伸出手,替他怜惜了多少年的小青梅,擦擦眼泪。 北国的残阳,边疆的寒风,落在她脸上,成了悲凉的红妆。 花纭从此不再爱北疆的夕阳了。 沈鹤亭被那抹红色杀死了,她憎恶这里的一切。 她想带着沈鹤亭逃,就算逃回鄞都的皇宫也好。温两盆银丝炭,她会亲手将沈鹤亭的手掌焐热,在江南温暖的被窝,慢慢等他醒来。 花纭信神明,但神明跟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真的想不通,为何要在他们最爱彼此的时候将沈鹤亭横刀夺走;为何要用埋葬他手足的天鹭江埋葬被剥夺荣耀的英魂;为何要在万家团圆、山河一统的好年月好良辰,让他们破镜不得重圆,爱人分离便天人两隔。 花纭自问,从未招惹过任何一路神仙,为何遭此责罚? 沈鹤亭一路忍辱负重,他为何要承受这一切? 浪荡无矩的人激情相拥,饱含爱意的人生离死别,这该死的命运,真的不公平。 “神明啊,你满意了吧,”花纭怅惘道,有气无力地又重复一遍,“满意了吗?” 我的鹤亭啊, 回家吧, 我带你,回家…… — 是太后带回了掌印,两匹马,三个人,冻得浑身发烫。 进了靖州府,盛誉差点昏了过去。 李怀璟还在鞑剌边境跟胡哈拿挑衅,府里就剩魏渊霖跟简倦跑前跑后地忙活。太医军医嫌不够,十里八街的郎中都被抓了过来给伤号们诊治。 厨房烘着大灶,轰隆隆的风箱声挡不住军将的哭声。盛誉终究成了与卫缄一般的鬼样子,没出息地抱在一起嚎。 可花纭比他们谁都平静,默默地穿戴好新的衣裳,连姜汤都没饮便独自上了英雄冢。 推开鹭神庙的殿门,花纭仰望从天顶倾泻而下的巨大图腾。 孔雀羽绣成天鹭鸟,于破败神庙中闪烁着熠熠辉光。夜明珠雕琢而成的眼睛,承载着北疆人永远的信仰。她伸展百丈宽的翅膀,将她的子民都护在羽翼之下,她是博爱的神。 外来的菩萨外来的神都忙,花纭怕他们听不到自己的祈祷。 但鹭神一定能听到,她会保佑每一个北疆孩子。 花纭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朝天鹭图腾三拜九叩。她虔诚地望向鹭神的眼睛。 “我不通医术,只能来求神,恳求您,救救萧鹤亭。他前世仇犹未雪,今生恨犹未报,他不该就此沉在天鹭江。我有私心,我不甘我们就此结束,还未一起看靖州的杏花盛开。黄泉路孤寂,他少年时便没了亲人,我不舍得他一个人走。” 花纭抽抽鼻子,她的眼睛酸胀得疼,高烧如期而至,如火般烧了她全身。她用帕子擦干净脸,继续说:“天鹭娘娘,师哥这一世过得已是万分酸苦,您便发发慈悲放过他吧……江水太冷了。我明白,他欠了许多血债,那罪孽深重,可这么多年他活得苦,也该还清了。” “娘娘您渡他回家吧,我愿以一半寿元与毕生荣华喜乐来换。” “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