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您就宠着那兔崽子吧!我下的军令他当放屁,都明令撤退了,他还要跟鞑子纠缠!这次只是侥幸赢了,您居然还要我跟着一块去迎他回来?我不去!” 萧权把自己锁在书房里,还气那场仗打得憋屈。爹的心都偏胳肢窝去了:二弟三弟差不多十二三岁就上战场跟鞑剌人拼刺刀了,结果到了萧旻那,甭管别人说什么,萧元英就是舍不得,拖到了萧旻十五才带他出征。 而且这一道儿,老父亲就差给萧小四栓裤腰带上了,去哪都得放眼前盯着。好不容易等到萧元英亲自带兵冲锋,把萧旻送给大后方的萧权,连点前线的硝烟都没吃着。 按着计划,那是最后一场仗,无论胜败都该班师回朝了。萧权忙着接应萧元英,转头一看,坏了,小兔崽子跑没影了。 连带他那些亲卫一共十五个人,全找不见了。给萧权急的满大营地找弟弟,谁知怎么着——不仅没找到,而且都没人瞧见那十五个人往哪去了! 给萧权急的火燎眉头,眼看萧元英就要归营,他只好硬着头皮跟萧元英解释。 幸好,萧元英是懂萧旻的,就知道他屁股坐不住,便没拿萧权怎么样。等了三天三夜,大帅府才得到斥候送来的军报。 原来萧旻带着亲卫顺着鞑剌人挖的取水沟,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一直探到了敌军大营,在鞑剌的驻地放了好几把火,烧透了鞑剌人的军帐与粮草。 萧元英一听高兴得不行。 拉上萧棠萧衍跟他一起去城外接萧旻,还想说动萧权,便站在他书房外面,好言好语道:“麟行!你四弟第一次随军出征,犯些错难免的嘛!他有错咱回家再算,现在四儿费了那么大劲打了那么大一场胜仗,你是做大哥的,便是去迎一迎又何妨呢?” 萧权一听,觉得萧元英简直被慈父之心蒙了理智:“他的仗打得漂亮,我也没否认!可四弟无视军纪擅自离营,那是得挨军棍的大错!爹您治了那么多年军,人人都道萧家军赏罚分明,怎么到了四弟这,罚也变成了赏,您萧大帅还亲自列队去城外迎他回府?您叫弟兄们以后怎么看大帅府!” 萧棠心道不好,大哥这是还在起头上呢。萧老二暗自庆幸幸好当初爹没把四儿撇给他,不然现在气得要挑房盖子的估计就是他了。 他给一边抠手指头的萧衍行了个眼色,一人架一边把萧元英从萧权书房门口拉走:“大哥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这样吧爹,我跟三弟再拉上大姐,咱爷儿四个接去。哎呀……老四太有面儿了……” 靖州城门口,萧元英挑起下巴往远处望。苍鹰绕着天空徘徊几圈,忽而掉头飞回靖州的方向,它冲天长鸣,萧元英顿时明白那是踏看见了萧旻正在回来的路上。苍鹰落回他肩膀,萧元英奖赏它几块白肉。 萧棠怀里抱了四个水囊,萧元英拿走一只,独自上了马。 萧棠没明白:“爹您这是作甚去?老四这一会儿就来了啊!” “我往北走,迎迎老四,”萧元英眼睛极亮,此刻他不是什么兵马大帅,也不是哪户钟鸣鼎食之家的家主,他只是一位父亲。他的小儿子吃了好大的苦,打了漂亮仗,萧元英心里骄傲,想快些见到他。 — 取水沟的水不干净,萧旻身上起了疹子。他把手绕到背后抓痒,结果不小心碰到了侧肋的刀伤,疼得他倒吸几口凉气。伤口化脓他难受,就把铠甲扔了,□□着上半身往南走。 春日里的北疆热得很,萧旻感觉不到冷,反而对太阳昂起了脖子,好晒干这三日来泡在水沟里的潮湿。 忽然他看见爹的苍鹰,再往前看,就瞧见爹跑马向自己来。 离进城还好十几里了,他哪想到在这碰见爹。 萧元英勒马,等他往前走。 萧旻还以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停住不敢往前走了。 父子俩隔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对视,彼此以为彼此有怒气。萧旻皱着眉头瞅他爹,心里想的都是待会挨军棍,这一后背的疹子得更疼了。 萧旻长得特别像萧元英,在他脸上几乎看不到母亲的影子。尤其皱眉头的时候更像,让周围人看得一愣一愣的。脾气也倔,纵然萧元英偏心他,萧四少爷也能经常把大帅气得拿参汤吊命。 幸好送去了梁府教养了几年,萧大帅可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知道萧旻是偷跑出军营的,但他真的不想再罚他军棍。尤其在他看到小儿子那一身伤痕之后,萧元英只想让萧旻好好读书,不要从军。 善刀剑者死于刀剑下,他不希望自己所有孩子都为长城献祭。 萧旻是第一次上战场,也会是最后一次。萧元英发誓有生之年,必不让他再受这般苦楚。 他拍马向萧旻靠近,有风吹乱他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