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将头靠在花纭的太师椅扶手上,凤眸微眯水光似有似无。 花纭踌躇半晌,终于向沈鹤亭说出自己的顾虑:“师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她不说沈鹤亭都知她所求:“要我北上入靖州?” 花纭点点头:“我终究放心不下靖州,这鄞都信得过的人只有师哥了,要你亲眼见外公与舅舅安康才放心。可是师哥,如今靖州大乱,我也怕你出什么闪失。” “我今日来,也是为此事。”沈鹤亭认真地说,“靖州军报送入鄞都,先经兵部之手再送入司礼监。世家在前,军报有所延迟,若被花相提前截下,出了什么差错你我皆担待不起。我同小七一样挂念靖州父老,想亲自去北疆做监军。可是若我不在鄞都,小七就要孤身一人面对四大家的魑魅魍魉了。” “师哥莫要担心我,你不在,我就当个乌龟缩进壳子里。”花纭宽慰他,“若是有什么拿不准的,不是还有摄政王嘛。总不能他整日在国子监盯工,朝政大事一点不伸手啊。师哥,既然你有意北上,那便放心去,我在鄞都还应付得过来。” “今晚我便启程,”沈鹤亭道,“小七,一定照顾好自己。” “现在就走?”花纭才刚反应过来,今天这份挽肆堂,就是师哥来告别的礼物。她去碰沈鹤亭的肩膀,触到了异样的坚硬,“穿甲入宫,师哥,你原本就打算送完糕点就走吗?” 沈鹤亭点头:“是。我不在的这段时日,小七有何棘手事都可问姚铎,若他不能帮你解决,也会传书给我,由我给小七解答。” “我知道了,”花纭鼻头一酸,望着沈鹤亭晶莹的眼眸:“我要你平安归来。” “一定会的,”沈鹤亭揉揉她的脑袋,“相信师哥。” 花纭深吸一口气,别过脑袋:“北疆严寒,带好御寒的衣服。” “周伯早就准备好了。” “那你就走吧,”花纭朝他笑笑,“早去早回。” 沈鹤亭站起身,给小太后作揖,走的时候非常干脆,没有拖泥带水的依依惜别。 花纭也假装不在乎地继续望舆图,待沈鹤亭的脚步声消失,那滴倔强的泪珠才堪堪往下坠。 紫阳捧着新手炉走进来,风将初雪吹进了殿中,花纭也全然不知,她赶紧把殿门关上,道:“娘娘为何不关门,叫风雪吹到了着凉染上风寒该如何是好?” 风寒,也抵不上花纭心里的失落。 她原本想与沈鹤亭商量商量再决定是否让他去北疆,他倒好,拿一份挽肆堂的糕点就先斩后奏。 虽说两者殊途同归,可花纭心里就是觉得不舒服,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一想到沈鹤亭本就是要走的,心里便五味杂陈。 她觉得今晚少了点什么。 花纭顿时如坐针毡,她站起来直接推开了殿门。 初雪犹如天神落地成晶的眼泪,飘飘荡荡、又绵又柔地落在她身上。 花纭摊开了手掌,雪碰到她温烫的掌心,就化成了水珠。她翻转掌心,让风带走雪化成的泪。 “福禄海,赶紧去马厩牵马,哀家要出宫!” 紫阳跟福禄海对了个眼神示意他听吩咐去办,反过来问花纭:“娘娘这是如何?宫门快下钥了,您定要此时出宫?” “哀家此时不走,就见不到他了。”花纭赶紧卸下凤冠穿好裘皮大氅,紫阳为她裹好狐毛护住脖颈以免受凉。 福禄海刚牵出来马,花纭抓着马鞍翻身上去,顶着风雪策马扬鞭。 鄞都今年初雪下的早,还未落到地上就化了,连朱雀大街都染上了泥泞。 靖州刚上的新蹄铁还有些打滑,白色的马蹄都溅上了泥点。花纭乘风催促靖州奔向北城门。 城门即将关闭,透过门缝她望见一串火把的星光。花纭的心砰砰直跳,她知道那就是沈鹤亭的紫甲卫——马上就能追上了。 劲风如刀割划过她的脸,夹着冷漠的雪滚进她后领,凉得花纭心尖颤抖。她不敢耽搁,双手抓紧缰绳夹紧马腹,追着远去的马蹄声破风。 城门还剩最后两尺的空隙,花纭从怀中取出太后令牌,并未勒马直接喊开城门。 靖州犹如一道闪电,载着花纭向沈鹤亭稀稀的队伍冲去。 花纭已经能看见沈鹤亭的暗紫色披风,但她不能穿过紫甲卫,只得在后呼唤沈鹤亭:“沈掌印!” 听见那声嘶力竭的一呼,沈鹤亭的心脏犹如被鬼爪攥着一般。他勒住马头,跨过一百紫甲卫的铠甲刀戟,望向队伍末尾、鄞都城之前的花纭。 鄞都的初雪,终于在沈鹤亭的心海化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