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内,花纭坐在舆图旁,仰望大瀚的山河。 她端坐在太师椅中,凤冠上的点翠九尾凤喙衔东珠,褐色金丝绣的太后服制被烛光映得颜色更加辉煌,加之花纭本就生得白净,明暗之色一对比,更显华贵雍容。 她原本生得清纯之气多于美艳,如此装扮反而增添了一股高坐庙堂的疏离感。她只需坐在那,坐在万里山河之前,便犹如神龛中悲悯的神,用浸透爱意的眼神望着一草一木。 给母亲扫完墓,花纭就一直在想花臻的话。 秋末风波不断,花纭自己也渐渐地明白了自己这个“太后”,并非当个傀儡那么简单。花臻一语道破朝局表面宁静下的暗流涌动,他亦告诉花纭,大战将起,她的选择都关乎这座江山的命运。 沈鹤亭有意放手她为政,若花纭真是个不明是非的花瓶,李璞死的那个晚上太极殿必有一场血战。 北疆百姓七十万,沈鹤亭的坚持是对的,若守兵皆退,不出十日夷人的马蹄就会踏平四州。 从现在开始花纭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主宰王朝的兴与衰,自己已经不能在拘泥于皇宫这一亩三分地的是是非非。 在其位谋其政,她不知自己这个“执政太后”能做多久,但她知道,如果自己还像刚进宫时那样只想苟活只想蒙混日子,肯定没机会活到储君诞生。 她是太后,是王朝的半个帝王,花纭必须将目光放出去,冲出鄞都的桎梏,望向更远的天地。大瀚内忧外患,她必须做个好太后,才无愧于心。 “娘娘在想什么,”沈鹤亭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坤宁宫,给花纭带来了挽肆堂的糕点,“缘何对着舆图出神?” 花纭嗅见了熟悉的玫瑰酥的香气,原来白日里他买的那些糕点,是为了送给自己。 香甜进了心房,却也是苦的:“哀家在鄞都吃挽肆堂,却不知外公与舅舅他们吃没吃饱,穿得暖不暖。想起这个哀家这心里就跟油烹一样,疼得慌。” 沈鹤亭将糕点从食盒中取出来放到花纭手边,说了一句是宽慰更似告诫的话:“奴才明白娘娘忧心。但您是当朝太后,若只心疼挂念几位将军,那恐怕要寒了其他将士的心了。太后若说忧心,就不能只谈梁氏,要说四州的军士与百姓,要说由大运河北上的粮草,也要说蓟南道与潼关道的援军。在您心里,应当先天下人,后自家人。” “师哥,我都明白的。”花纭垂下眼眸,低头摆弄金护甲,“在你来之前,我一直在想我作为‘太后’到底意味着什么。其实我刚明白己身肩上所负,但一时还未能全然进入这个角色。故而在望向北疆时,心中仍然觉得外公与舅舅的安危是第一要紧事。” 沈鹤亭单膝触地,蹲在花纭身边,耐心地跟她说:“师哥明白小七的苦衷,血缘在上,任是再冰冷的人也会在乎手足血亲。不过小七要明白,倘若今日问此话的不是我而是旁的谁,适才的回答定会让你惹火上身。” 花纭朝沈鹤亭苦笑:“我明白了。” “小七要相信师父与师兄,他们定会化险为夷,”沈鹤亭劝慰道,“援兵与粮草不日就能到达,今年北疆的冬天再难过,也都会过去的。” “嗯,”瞧着沈鹤亭近在咫尺的笑容,花纭的心也不由得安稳下来,接过糕点托盘,她拿了一块桃花酥塞进了沈鹤亭的嘴里,“你也吃一点。” 弄得沈鹤亭腮边都是粉红色的渣,他想弄干净却发现没带帕子。始作俑者花纭窘地掏出手帕被他擦拭嘴角,迎着沈鹤亭带着些许异样的打量下,她的食指不小心触到了师哥的唇。 意外地,很炽热,很柔软。 花纭蓦然缩回手,她碰碰自己的下唇,却没有沈鹤亭的那般又烫又软,仿佛蒸得粉嫩的藕粉糖糕。她惊吓地望向沈鹤亭的眼眸,与那不算清白的目光对视。 花纭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比以往跟沈鹤亭相处时的兄妹温暖,多了些悸动与……陌生?很奇妙,从前她可没对任何一个人有过这样的感觉。 “师哥,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长得特别漂亮?” “啊?”沈鹤亭哪里想到花纭瞧了他那么长时间居然没头没脑地说出这样的话。 花纭浅琥珀色的眸子一转,她说:“其实师哥以前被人喊纨绔子弟的时候最漂亮,一头卷发扎几个小辫,还戴个孔雀羽绣的抹额,尤是纵马驰骋时无人胜你风姿。至于现在啊……” 沈鹤亭打趣道:“老了?” “嗯,”花纭扶住他的额头,食指拂过他额角的白发,长睫将她清澈的趣味掩藏,“沈掌印才二十二岁,怎么白了头?” 其实沈鹤亭从萧家灭门的那一刻就哭白了头。 “累啊,司礼监诸事难做,愁白的。”沈鹤亭的笑十分疲惫,他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