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花臻眼底的光暗淡了,他侧过身,给花纭沈鹤亭让出路。 花纭刚要迈步,李璞的房门打开了。 花从文从中走出来,带着一身的血迹。他扔了剑,用血渍凝固的手抹去腮边的血痂。目光空洞地望向花纭,眼泪便簌簌地往下掉。花从文高大的身躯渐渐倒下去,带着无尽的绝望与哀伤。他只是个失去孩子的父亲,还不能亲手将孩子的尸首带回家,多少年的亏欠随眼泪奔涌而出。 而在他身后一丈远,是眼神阴鸷,血溅半身的李怀璟。他紧紧抱着李璞,狠狠剜花从文的背影。 花纭一愣,看来适才他们真的爆发了一场恶战。她就心疼李怀璟,花从文武将出身,他的剑法糅合花氏与靖州梁氏,擅长于出其不意之间取人性命,即便后来做了宰相也从未放弃习武。李怀璟虽能从他的剑下逃过一劫,其实免不了要受身内伤。 李怀璟气息奄奄:“让他走。” 花从文回眸望他怀里的李璞,说不出心中酸涩。他踱到院中,对花纭与沈鹤亭的兵视而不见,对花臻说:“我们走。” “父亲,”花纭拦住他们去路,“燕王同意您走出秦榆王的房门,哀家无话可说。但此地是坤宁宫,父亲若想从这出去,须得问哀家同不同意。” 花从文朝她笑了笑,用一股很淡很令人不舒服的语气哄道:“乖女儿,让父亲回府好吗?” 花纭对军报仍耿耿于怀:“父亲也要先给哀家看看那份打开宫门的军报。” 花从文从袖中取出一页对折的宣纸,中间还夹了三片雁羽。他两指捏着军报,举到花纭面前忽然松手,“哗啦”一声,军报落在地上。 花从文俯视被雪雨浸得泥泞的军报,戏谑道:“本相已经将军报呈给太后,您为何不接呢?” 他就想看这个拿鸡毛当令箭的小庶女在他面前低眉顺眼,提醒她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花纭闭目,凝视花从文。 此时沈鹤亭蹲下来将军报捡起,他掸去上面的尘灰,在花纭面前展开。 “臣傅礼致启奏太后:鞑剌借道宁北,攻靖州东北部,梁祇将军携府兵抵之。现梁将军已领兵突围,但已三日未向刺史府报信。臣惶恐,望鄞都早日出兵驰援靖州,叩首。” 末尾不仅有荆州刺史的官印,还有外祖父梁青山的私印。 ——花从文的军报是真的。 “紫阳……你不是告诉哀家,花相的军报是空文吗?”花纭咬牙,眼泪暗含,疯了似的质问花从文,“为什么是真的?为什么不能用你的假军报骗我?鞑子猖獗,哀家的外公与舅舅,该如何面对,花从文!你告诉哀家!” “用假军报开宫门,乃欺君之罪,臣不会做如此蠢事。” 花从文的态度极为冷漠,他痛快地看花纭由克制变得痛哭流涕。梁祇突围生死未卜,梁青山向京求兵。但萧元英死后满朝武将无一人能担起北疆的兵权,若想让蓟南道出兵,小太后还要过蓟南兵马元帅明宇那一关。明宇与沈鹤亭有过节,他怎么会向沈鹤亭的傀儡小太后低头? 左右梁氏都要死,花从文满心满眼都是痛快。 “太后娘娘,您亲眼见军报,是真是假一目了然,可放臣出宫了吗?” 此时紫甲卫将宫门护卫得更加密不透风,沈鹤亭对花从文说:“花相留步,靖州有紧急军情,您还要留在宫中,待咱家赵其他臣下入宫,要一同商议增兵之法。来人——请花相去太极殿!” 沈鹤亭凑近了花从文,低声道:“靖州已经出现此等危机,傅礼致的军报合该一早就送到司礼监。花相在咱家之前扣押军报,任由鞑剌入侵,尔乃卖国之贼。花相,秋闱舞弊,秦榆王暴毙,靖州危机,便是这三件,天下人就饶不了你。何况花相您的‘丰功伟绩’不止这三件,咱家便是拼得一世命,也要与花相论清楚罪罚。” 沈鹤亭的声音很小,足够他们两个人听见。 花从文抬眼凝视沈鹤亭的凤眸,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油然而生。 “本相以为沈掌印也笑不了太久,本相是个要下地狱的人,走之前一定会捎上沈掌印。不然地狱严寒孤苦,无人与本相切磋梁氏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