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从文说,梁氏。 沈鹤亭的刀呼之欲出,半晌又落了回去。除了花纭、沈冰泉还有一众与他从萧府走出来的旧人,其余应当不知道他沈鹤亭曾是萧旻。可见花从文定是一直追查沈鹤亭的真实身份,只等在最后一刻将自己拖下水。 花从文拍拍他的肩膀,仿佛前辈在关爱后辈,拎过沈鹤亭的脖颈迫使他的脊梁压弯,花从文终于可以俯视沈鹤亭,一字一句暗含锋刃:“你我皆是乱臣贼子,沈掌印,倘若你争,本相定会奉陪到底。只不过届时您无法全身而退,可不要怨本相心狠手辣。” 沈鹤亭的后颈压着花从文强有力的手掌,他动弹不得,但语气坚定:“花相尽管放马过来,咱家甘为蝼蚁苟活于世,从始至终没想过全身而退。” 花从文讽刺地哼一声,居高临下地审视沈鹤亭。凑近了他,仔仔细细地去看他的眼睛,忽然松开沈鹤亭,仰天大笑去。 沈鹤亭扶着后颈,只觉得滚烫得让人浑身如蚁噬。花纭担忧地走到他身边,想伸手安抚,右手停在半空悬了又悬。 不合规矩,她悲伤地想。 沈鹤亭对她说:“还请娘娘移步太极殿。” “等等,”屋内的李怀璟叫住他们,他将李璞转交给嬷嬷,一瘸一拐地走到花纭身后。他的左手还在滴血,李怀璟急忙攥紧了袖口,不想让花纭看见,“臣恳请娘娘,让臣一同去太极殿。” 说罢郑重地给花纭叩首,两手摁在地上,印下一深一浅两个血手印。 花纭能明白李怀璟的意思:大瀚不过一具外强中干的纸壳子,李廿与萧元英之死,犹如一道天裂,即便大瀚用所有气运去弥补,也难以改变能臣良将皆无可用之才得的现状。 而李怀璟刚刚弱冠,正是当打之年。加之他少年游历北疆,对北四州的地貌民风都了如指掌。且他自幼跟随太子傅保修习经典兵书,对靖州之势定有独到之见。 花纭心想,稍后若那群老臣说不出个所以然,与其寻个没去过北疆的武将增援,倒不如让李怀璟做个备选,令其领兵北上尚有一搏之力。 “准。” 李怀璟抬眸望向太后的裙摆,得偿所愿地再叩首。 太极殿内,沈鹤亭急召六部尚书,刑部尚书丁忧,由侍郎张潮代议。 兵部尚书杨逸推翻原来的沙盘,一手执代表鞑剌的野马弯刀卒子,从鞑剌王都为起点,向东南方向一直划到天鹭山口。 杨逸焦虑地抚弄山羊须,瘦削的小老头眉头都快纠结成了包子:“娘娘请看,以往鞑剌人都会直接南下进攻,直到萧元英加固长城,北四州的军力均向长城倾斜以护北疆百姓,换来六年和平。而今年开春,鞑剌新王君胡哈拿上位,却迟迟不曾向大瀚朝贡,反意昭然若揭。” 景熙帝登基三年,海内皆知是个歪头的痴傻,沈鹤亭对付鄞都的老狐狸就已经足够焦头烂额,这对鞑剌而言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今秋大瀚再次改朝换代,由一个“涉世不深”的女子垂帘听政,倘若花纭是胡哈拿,也会选择在鄞都末秋——北疆隆冬进攻。 杨逸继续向花纭解释胡哈拿的计谋:“鞑剌集结十万大军,经天鹭山口,借道宁北奴儿河一路向西南,在靖州东北防御相对薄弱的风阔门外埋伏,等待天鹭粮马道向梁祇将军的部队运送过冬的粮草。胡哈拿先抢了天鹭粮马道,断了城内的后勤补给,在雪夜偷袭风阔门,欲将梁祇封锁在靖州城内。” 断其补给、雪夜偷袭,花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瞥向一边沉默的沈鹤亭,可他眼中并无波澜,花纭纠结地敛起目光,向杨逸提出疑问:“天鹭山口地形狭窄崎岖,最窄之处甚至不足通过一匹战马,风速极快常有落石,自古都是一道可望不可即的天然屏障。可胡哈拿是怎么做到让十万大军通过天鹭山口的?” “火|药,”一直缄默的沈鹤亭突然说道,他睨向跟个没事人一样的花从文,“他用火|药炸开了通往天鹭山口的路,得以让十万大军通过天鹭山。” 中原的马匹速度与体力不及鞑剌草原上的矮种|马,多年来只得用火|药才能抵住鞑剌人入侵。可如果鞑剌人学会了造火|药,这对靖州、对北疆、对大瀚而言都是灭顶之灾。 “沈掌印所言不差,”杨逸的语速非常快,从怀中取出另一份军报,“就臣入宫前刚刚收到的宁北连河的军报,他们发觉天鹭山口满是落石,有硝烟与残留的火|药味。然连河与天鹭山口所隔甚远,并不能得知胡哈拿究竟在何时炸的山。” 此时殿外灰蒙蒙的,乌云压顶,不断有风搅动厚重的云雾,将天空毁得骇人可怖。 要变天了。 花纭手里捏着两份军报,从靖州到鄞都,骑最快的马也要五日,根本不知现在胡哈拿到底打到哪里了。她纵观沙盘:端、瑞、竺、靖北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