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夭得知宁王和司寇这两个王不见王的死对头居然在书房密谈之后,也颇感惊讶。但她不好当着旁人的面多问,于是依照礼节送走谢文茵夫妇之后,亲自去了趟书房。
宁王孑然一人坐在圈椅上,周身散发出阴冷的气息。灯光摇曳,在他睫毛投下一圈阴影,却并没有让他的表情看上去柔和几分。不知不觉间,整个屋子都弥漫在他散发的无形压力中。
有一瞬间,陆夭感觉他又变回了当初那个六亲不认的冷面煞神,这世上就没有值得此人留恋的东西。
“是司大人说了什么让你为难的消息吗?”
按照宁王的耳力,听见陆夭进来的脚步声并非难事,可他却像是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直到陆夭开口说话,才如梦初醒般回头,随即下意识绽开个笑容。
“你怎么还不休息?”
虽然只是个普通的问句,但语调却释放出融融暖意,让陆夭原本有些担忧的心情顿时被抚平了。
她也对他绽开一个笑,随即走过去,挨在他身边坐下,原本宽大的圈椅坐了两个人,顿时显得有些挤,宁王干脆伸手将陆夭抱到他腿上。
“有什么为难的事,跟我说说吧。”她握住他的手,语气轻快,“我们娘仨可以帮你
分担一下。”
宁王原本打定主意不跟陆夭提半个字的,孕期忌多思,她现在的身体,应该好生将养才是。可就在刚刚她仿若寻常聊天一样说出“我们娘仨”的时候,他忽然就改了主意。
宁王反手握住陆夭的手。
“你听说过信王吗?”
陆夭心里哆嗦了一下,前后两世,这都是皇室不愿谈及的秘辛。一个向来唯唯诺诺的藩王,竟然联合地方力量谋反,所以启献帝下令封口,不许众人谈及信王半个字。
“他不是被围剿,当场就死了吗?”
宁王伸手捏捏陆夭的耳垂,她耳垂又厚实又有肉,看着便像是有福之人,这让他心底愈发踏实了些。
“当年找到的那具尸体被毁得面目全非,根本辨认不出来。”
陆夭忽然福至心灵,几乎是脱口而出。
“所以刚刚司大人来找你,难不成是……”后面的话,她竟然有几分不敢说出口。
宁王声音很轻,与其说是倾诉,更像是从心底透出来的疲惫叹息。
“司云麓得到消息,信王很可能还活着。”
只是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述说,陆夭都有些不寒而栗,一个让帝王乃至整个朝堂三缄其口的人,竟然还活着。
“你愿意说说吗?”陆夭问得
有些小心翼翼,“如果不愿也无妨。”
她伸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肩胛骨,带了一点安抚的成分。宁王从小习武出身,骨肉亭匀,肩颈肌肉尤其紧实,那种充满力量的男性美,在夜幕深垂的此刻,别有一番吸引力。
本来是打算安慰对方,没想到最后自己反而被蛊惑了,陆夭摇头失笑,真是定力不足。
“信王是个很憨直的人,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会谋反。”宁王的语调依然很淡,可陆夭却听出了几分压抑,“当年皇兄刚刚上位,根基未稳,日日周旋于群臣之间已是心力交瘁,按理说根本不可能腾出手去整治藩王,可他偏偏派了探子去几个藩王的地盘查,这一查果然出了事。”
陆夭努力消化着话里的信息。
“你是说,信王谋反是皇上查出来的?”
宁王微微颔首。
“非但是他查出来的,消息也是他散布出去的,而且信王不但反了,还煽动大楚和番邦的关系,文武百官都很惊诧。”宁王轻笑了下,让人分不出这其中的情绪。
一个安分守己的藩王,突然起兵造反,而且还有叛国之嫌,个中缘由确实耐人深究。
“后来呢?”
“后来自然是朝堂上下拧成一股绳,一致对外,将信
王一党剿杀殆尽。”
纵使只是对往事的回溯,陆夭依然能感受到当时时局的紧绷和残忍,她从谢知蕴轻描淡写的描述里,窥探到几许不寻常的气息。
启献帝登基并非众望所归,他跟先帝达成的协议虽然外人并不知晓,但一些老臣还能敏感察觉到时局变化。
宁王吃亏在年幼,尚且能说得过去,可启献帝需要制造一些矛盾来转移朝中文武的视线,而不显山不露水的信王,是最好的导火索。
较之能力卓绝且更加名正言顺的城阳王,信王造反更耸人听闻,也更能激起文武百官同仇敌忾的情绪,试问是大楚没人了吗?连平日一无是处的老实人都敢反?
这是个绝佳的思路,但同时也是个可怕的思路。
前后两世,陆夭对于启献帝的评价都很复杂,他不是什么值得相与的对象,但却也没坏到那种地步。
可今日宁王所说的这番话,却刷新了她对启献帝的认知。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