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十多年,谢文茵向来知道怎么应付司寇,闻言摆出一副不可无不可的神情。
“三哥三嫂待我向来亲厚,往年在宫里的时候也是经常走动的,不可能因为我嫁了人,就不登门了。”她故意乜一眼司寇,“我不是那种有了夫君就忘了兄嫂的人。”
司寇跟她多年默契,自然不会轻易上当。
“城阳王府你都只是派人去了,宁王府更是没必要亲自登门吧?”
孰料,谢文茵一反常态没有跟他对着干,而是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姿态。
“你知道皇兄登基有几年了吗?”
那一刻司寇差点以为谢文茵是他亲爹附身了,那语气,那姿态,那提问的内容,都跟昔日司大学士如出一辙,但他还是从善如流接口。
“先帝登基一十四年,政体平顺,平西北蛮夷,结南诏之好。风调雨顺非人力可控,但治下却算得上国富民强。”
谢文茵这一刻,也差点以为司云麓被他亲爹附体了,那口吻,那腔调,那回答的字字句句,跟朝堂之上的司大学士分明半点不差。
两口子互相沉默了半晌,整间屋
子陷入了短暂的诡异气氛。
“其实我只是想说,皇兄年纪也不算小了,三哥上位是早晚的事。”谢文茵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我不勉强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但人情往来总要做的。你不去没关系,我来好了。”
因为这句话,司寇跟着谢文茵踏上了去宁王府的马车。
谢文茵反倒纳闷了一下,怎么今日如此痛快,还没开始苦肉计,人就妥协了。
二人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下,冬日夜幕降临早,虽然只是晚饭时刻,已经有繁星点点洒在夜幕。都城内外,灯笼高悬驱散了夜色,孩童拎着花灯在长街短巷内追逐嬉戏,偶有炮仗声响起,更是平添了几分过年的韵味。
司寇府上距离宁王府要经过都城最热闹的两条巷子,这一路上都是人间烟火气,连司寇这样平日情绪波动不甚明显的,此时也不由自主放软了神情。
谢文茵是个感性的,与万千星火中能执手一人,这份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让她不由自主转了个身,挽住司寇的手臂。
“真好。”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司寇却听懂
了。
他看着像只猫儿一样慵懒靠在他肩上的新婚妻子,想着她之前一本正经处理家事的样子,人前人后两副迥然不同的面孔让他心底愈发柔软。
司寇探手摸了摸谢文茵的发髻,沉默片刻,半晌忽然说。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谢文茵怔了怔,司云麓从来不是个喜欢把情话挂在嘴边的人,除了某些时候夫妻床笫之间纵情时会蹦出些荤话,其他时候真是循规蹈矩的一个人。
不知为什么,这句话直直击中她的心,于是她未及犹豫,反手揽上对方的腰,把头拱在他胸口,轻轻点头。
“我信。”
***
陆夭始料未及都这个时辰了,谢文茵还会登门,意外之余也有些高兴。
这几日她闷在府里整理月儿的嫁妆单子,有不少事想找人商量,如今来了个能说得上话的同伴,自然是心情大好。
“去取前日头一场雪水给公主泡茶。”她一迭声吩咐着孙嬷嬷,“再把广福寺龙井茶做的茶酥给琳琅端些尝尝。”
对王孙贵胄来说,龙井易得,江浙一带年年进贡,但凡西湖附近
采摘的,都可作为贡品。然而内行人都知道,只有广福寺周围那几亩地出产的龙井,才称得上是极品中的极品。
谢文茵在宫中长大,好东西见得多了,但三嫂这点诚意还是让她颇感熨帖,姑嫂俩腻乎地挽着手,头也不回进小书房去了。
宁王乜了一眼站得跟木桩一眼的司寇,招呼都懒得打就要走,却被叫住了。
“等一下。”
宁王的火气噌地一下子就上来了,新鲜,你让我等一下我就得等,你以为你是谁啊?
他从鼻子里冷哼一声,转头就要走,司寇比他更快一步欺身上前。
“去书房,找你有事。”
宁王的脸也冷下来,刚要说两句硬话,司寇的下一句话,却叫他猛然僵住了身子。
“信王可能没有死。”
宁王眉头深深蹙起。
信王是先皇的堂兄弟,早年就藩之后安居一方,不显山不露水。然而启献帝登基之后突然传出勾结番邦,意图谋反的消息。
那场动荡波折的政治风云,宁王迄今还记忆犹新。这件事虽然发生在千里之外,但却让整个都城为之震动。司云麓
和他,都曾是亲历者,也都知道其严重性,所以司云麓才会抛弃成见,主动跟他谈起。
“消息可靠吗?”他不由自主地问了一句。
司寇不语,但表情已经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