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高悬，碧空如洗。

一汪清澈的池水静静的躺在沙漠之中，倒映着夜的皎洁，银辉倾撒，如梦如幻。

苏许意看着眼前的月亮泉，不由得轻呼一声：“好美啊……我在柔然这么久，都不知道沙漠深处有这么个地方。”

“你怎么会知道呢……是你母亲，当年就将这里定为了禁地，没有让其他人再来过。”

苏寻走到月亮泉边，轻轻的搅弄着一池清水。

微波粼粼，人面映水，氤氲如画。

“小意……”

苏寻看着水里倒影，苦笑着说：“其实……上一次你问我如何认识你母亲的……我骗了你。”

苏寻没有看她，只看着泉水中倒映的自己：“不是我父王救了她，是我在一场沙尘里，救下迷路的她。”

“救命之恩？”

苏许意走到苏寻身边坐下，歪头笑着：“所以，是青梅竹马，想要以身相许的故事？”

苏寻抬眸看她，看了许久，又仿佛在透过她看着当年的拓跋玉儿。

“遇见她时，她也才是一个小姑娘，性子温柔，不善示爱。一双眼睛怯生生的，总是偷偷的瞧着我。”

苏寻顿了顿，声音有些干涩：“后来，我们长大了……她出落的美丽大方，我们日日在一起……跟你和凌王，一样。

有一日在王府里，她确实这样对我说过……”

“苏寻，我怕。”

“苏寻，谢谢你救了我。”

“苏寻，不要离开我。”

“苏寻，救命之恩，我可以…以身相许吗？”

“苏寻，我喜欢你。”

“苏寻……只要你开口，我就可以留下来，我不想做别人的王后。”

“苏寻，我等不到你了。”

“苏寻，王庭路远，我们不要再见了。”

她长的很美，也是柔然名动一时的美人，在沙漠初遇时，她身子单薄，倔强的抓着一棵枯死的白桦树，不肯松手。

风沙肆虐，她的衣服都被吹散了。

他救起她，护在怀里，两个人寻找到避风处，躲了整整一夜。

晨光熹微时，他才看清怀里的人。

墨发披散，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鼻尖微红的说：“苏寻，我怕。”

那时，他也才是个半大的男孩，只觉得男生生来便是要护着女孩子的。

后来，他带她回了王府。

“苏寻，我认识你，你是王庭里最小的世子。”

“我叫玉儿，是拓跋世族的嫡女，我注定是要嫁给未来的王上的。”

再后来，她经常到他的府上玩儿，父王也很喜欢这个拓跋世族的女儿，盛情招待。

她总是有一双含情目，怯生生的睇着他，等待他的回眸。

一起策马，一起扬沙。

可是他更喜欢舞剑，更喜欢中原江湖的杀伐果决，英雄不老。

和王上订婚那日，她来府上寻他。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后来，她满目带泪的问他：“只要你一句话，我便可以不嫁……”

他没有说，她也没有再问。

一别两宽，他才觉出后悔。

一年后，已经是王后的她在王庭里生下了小公主，举国欢庆，父王也带着他入宫去探望王庭里最尊贵的孩子。

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便不想放手了。

年少轻狂，不懂心事。

后来，他想懂了，却只能抓住一手细沙。稀稀落落的从指尖流出，爱而不得。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倦在王上的怀里，眉眼流转，与他再无干系。

四年后，他脱离王爵，自请离宫，入了江湖，一别两相宽。

………

苏许意看着苏寻嘴角的苦笑，却不懂他眼眸里的情愫。

“所以，是你负了母亲？”

“小意，有些感情不是相负，而是错过。”苏寻语气怅然：

“十来岁的年纪，我并不懂什么是喜欢，她比我大几岁，又是心思细腻的女孩子。”

苏寻仰头看着月亮：“就像是天上的月亮，明亮皎洁，可遇不可求。她说，她喜欢我……我只觉得高兴，却不知道真心意味着什么。后来明白了，她已嫁作别人的妻子，还有了一个美丽可爱女儿……

我想珍惜，却是再也没有身份和立场，不如离开，放她余生安稳。”

“所以，小王叔还在真心和江湖之间选择了只身入江湖？”

苏许意皱眉：“怪不得母亲常常说一句：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原来，这句话说的是她自己。”

苏寻闻言，眼眸里闪过一丝诧异。

“小意……你方才，说什么？”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这句话，我自幼时就常常听母亲讲。”

苏许意自顾自的说：

“母亲会的中原诗词并不多，这一句她却常常挂在嘴边，每次抱着我的时候，都会教给我听。”

苏寻凄然的笑了笑。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这八个字，是他离开时留给她的绝笔。

“玉儿。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