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的南梁,已经是春暖花开,绿树繁荫。
凌王府的后院里,一棵又一颗高大的木棉树,参差错落,比邻而立。
初春时节,木棉花先叶而生,此时的凌王府中,一颗颗花苞已凝结在木棉树上,只待一场春风细雨,就可以朱红绽放。
“木棉欲开,这满园的花苞待放,不知道玄凌兄此次回来能不能看到木棉花开。”
阮南京看着后院的树木,怀念的说:
“这些木棉树,都是你我小时候,一起种下的,如今多年过去,树干长的粗壮又高大……时光未老,你我却弱冠已过多时,实在是……”
玄凌抬手制止阮南京继续抒情。
他走到一棵最高大的木棉树下,从腰间拿出那一只金柄拂尘,毫不介意的插入土里,开始挖酒。
阮南京看着玄凌这副我行我素、不修礼数的样子,连连咋舌。
片刻后,阮南京仿佛释然了,展颜轻笑道:
“你还是你,视金钱如粪土,试天下如游戏,这价值连城的金柄拂尘,还是三年前你回来大梁特地定做的……如今却被用来挖土?”
阮南京嘴上笑着,脚步却诚实。
他找了一圈,从后院拿来工具,撩起袖子,一起蹲下挖土,一起找出尘封多年的佳酿。
玄凌抬手制止:“放着我来,你挖,我不放心。”
阮南京笑了笑,乐的清闲。
“你这副样子,如果让大成和南梁的朝臣们瞧了去,一定会瞠目结舌,重新寻个靠谱的良主,换个人效力……”阮南京继续打趣道:
“尤其是顾步知,依着他那个一板一眼的性子,看到尊贵的凌王殿下亲自玩泥巴,一定会说……”
“成何体统。”
院里一蹲一立的两个人异口同声,就连嘴角的自嘲的弧度也很相似。
“顾步知已经是内阁首辅,他才没空管我。”玄凌挖地一米,终于看到那个沉埋十年的坛子。
“找到了。”眸色里就带了笑意。
阮南京收起摇的自在逍遥的折扇,自己挽起衣袖蹲下来跟他一起挖来最后的浮土。
木棉树下的两人,身姿不凡,身居要位。
明明已是弱冠之年的男子,此时一起蹲在树下,不修边幅。
从背后看去,仿佛回到了小时候:一个拿着木剑弹弓,一个握着黑墨狼毫,彼此之间文武道德,各个科目都要争个高低。
七八岁的少年,不懂人间万象,却已经知道人情冷暖。
一晃多年,比肩而立,仍旧可以嬉笑怒骂。
尘封多年的陈酿重见天日,浓烈绵长的酒香扑面而来,沁人心脾。
“好酒!”
阮南京食指大动,笑得开心:“好酒就得有好的故事来佐料,大梁事多,我要从何时讲起呢?”
玄凌摆了摆手,拿起酒坛先饮一口。
酒香入肺。
他的呼吸里就带了缠绵悱恻的香浓。
“今日,不听故事,你跟我就说说这人间十年,朝堂之外的闲情雅趣。”
玄凌将酒坛送到阮南京怀里,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树下靠着。
“我先前,瞧上了一个姑娘。”
阮南京也饮下一口,笑了笑,坐在玄凌身边,也靠在树上。
“哦?”
玄凌挑眉笑道:“是什么样的姑娘,可以让一心不思嫁娶只为朝堂的阮太傅动了心?本王还记得,你当年不止一次的嘲笑本王,为了一个公主,远赴西北不思进取?”
阮南京再饮一口,顿了顿说:“是啊,我是铁树开花,难得动情……可是,她却死了。”
玄凌接过酒坛的手上一滞,问了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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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
“国师要她死,她怎能逃过?”
顿了顿,阮南京苦笑着说:“国师说她于国运不祥,前两年,祭天活埋了。”
阮南京不再笑了,抢过酒坛,又喝了一口。
“是哪家的女子?”玄凌皱眉。
“林家的姑娘,丞相府的庶女,林安禾。”
阮南京将手上的酒递给玄凌,嘴角咧了咧,挤出一丝极为难看的笑容。
“丞相府。”
玄凌手指摩挲着粗粝的坛子,看了看手指上的灰尘,眸色微凌:“国师一早就看丞相不顺眼了,只是丞相为官清正,找不到把柄……竟然拿了庶女下手……”
“是国师以往的做派……残忍又下作。”
阮南京看着树冠上的木棉花苞,神色凄然的说:“安禾性子安静,喜欢诗词读书,就像这树冠之上的花苞,没招谁,也没惹到谁,却被祭了天。”
他伸手从玄凌的怀里拿过酒坛,大口大口的喝着,一滴一滴的酒水从嘴角流入领口,像是他无法展露的眼泪一般,隐入青色的衣襟。
“她走的那天,安静的睡在竹排上,被国师亲手送到汹涌的潮水里,渐渐被吞噬不见。
后来,我试过找她……
可是河流湍急,她那么瘦弱的身子,怎么可能活的过来?
找了两日,我便不找了。”
阮南京看着玄凌,目光森然:“等你找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