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监道:“陛下未传御医,想来多歇息一阵便能康复。”
“未传太医?”许太后眯了眯眼,碗中的燕窝粥也没心情吃了,随意搁在一旁,若有所思。
玉芝嬷嬷将那太监挥退,待没了外人,她上前安慰许太后:“太后莫担心,陛下身强体健,想来是春夏之交气候变幻,有个头疼脑热也是寻常。”
许太后撇嘴哼了一声,手指抚着碗:“我担心他?那个混账东西,昨日夜里还潜入我宫里啃人脖子呢,今日病了也活该!”
玉芝嬷嬷面色悻悻,稍顿了顿,轻声猜测道:“娘娘您说,是不是因着李娘子匆匆出了宫,陛下因着这事伤心呢?”
许太后心说也不是没可能,嘴上又与玉芝嬷嬷确认着:“玉芝,昨日阿妩的确是出宫了吧?”
玉芝嬷嬷颔首:“韩福禄亲自送的李娘子,说是亲眼看到李娘子乘马车出了宫,李娘子还让他带话,说是此番让您老费心了,叫您老千万保重身体,莫要再为她挂怀。”
“唉,阿妩是个可心可意的好孩子。”许太后长长感叹一声:“当年她若是顺利嫁给了皇帝,没准现下哀家都能抱上孙儿孙女了。”
玉芝嬷嬷也觉遗憾,然往事不可追,只又说了些宽慰之语。
许太后将剩下半碗燕窝粥吃罢,到底压不住拳拳慈母心,吩咐玉芝嬷嬷:“去太医院寻个太医给皇帝瞧瞧,到底是哪儿不舒服,总得有个说法不是。”
“是。”玉芝嬷嬷笑着应下:“娘娘您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许太后无奈笑笑:“去吧去吧。”
孩子就是当娘的讨债鬼,她大抵是上辈子欠了裴家。
***
紫宸宫正殿,庄严肃穆的御座之上,一袭朱墨色宽松长袍的帝王姿态慵懒。
听罢下首众臣的问候,他俊美面庞一派和颜悦色,缓声道:“诸位爱卿不必忧心,朕只是偶感风寒,虽罢了廷议,若有要紧政务,递折子上来,朕照常批阅。”
见皇帝眼下泛着淡淡乌青,显然昨夜并未安睡,饶是这般,陛下还撑着病体接见他们这些臣工,并带病理政,殿内一干重臣皆感动不已,纷纷拱手深拜:“陛下勤勉为民,实乃社稷江山、天下百姓之福。近日朝局稳定,各地风调雨顺,想来是上天也为陛下勤政爱民之心所打动,佑我大渊四海升平,繁荣昌盛。”
一番夸捧后,宰相继续道:“还请陛下放心,寻常冗杂政务,臣等会尽力为您分忧恩,万望您能保重龙体,安心休养。”
皇帝微微笑道:“有诸位卿家这话,那朕也可放心了。”
君臣又客套寒暄一阵,众臣依次行礼告退。
上一刻还热闹的殿内一时冷清下来,连同帝王那张俊颜上的笑意也逐渐褪去,长指捏了捏眉心,敛去几分不耐。
待刘进忠抱着拂尘进来,皇帝淡声道:“人都走了?”
刘进忠哈腰应着:“回陛下,诸位朝臣都回各自衙署了。”
皇帝轻嗯了声,如同一头吃饱餍足的雄狮,他神态慵懒地起身抻了抻肩背,又撂下一句“让膳房备些好克化的汤水送来”,便大步往寝殿方向而去。
刘进忠站在原地忖度着,好克化的汤水?天爷菩萨,那小娘子是被折腾到什么地步了,连进食都难么?
紫宸宫寝殿内,左右窗牖各敞开半片,窗外还在下着绵绵小雨,自昨日开始,这雨好似就没完没了的下,连带着吹进来的微风都裹挟着青草与泥土的潮润芳香,吹散一室靡靡浓香。
一声轻微的开门声过后,身姿颀长的帝王缓步入内,脚步稍定片刻,而后径直走向那红罗幔帐逶逶垂下的大床。
修长大掌掀起幔帐一角,昏暗朦胧的榻间淡淡甜香袭来,绣枕之间,娇柔无力的女人乌发披散,双眸紧闭,仍在沉沉熟睡。
好似喝饱雨露的花朵,那张精致娇美的小脸泛着透亮红润,小巧唇瓣略显红肿,而下唇内侧浅浅的血痂好似白玉蒙瑕,略显碍眼。
皇帝于床边坐下,玉琢般的长指甫一按上那道血痂,眼前浮现她忍着不言语的模样。
当真是倔强,又清艳,她越是拧着不出声,越是叫人听她猫儿似的哀哀求饶。
想到昨日滋味,细长凤眸翻涌,转而又被理智给压下,得容她缓一缓。
大掌轻抚着她恬静莹白的侧脸,皇帝眼底不由多了几分爱怜。
要是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他仍可将她当做从前那个阿妩,珍待她,护佑她,将这世间最好的一切都给她,只要她愿意留在他身旁,他们还能像以前那般——没有分离三年,没有楚明诚,她始终只是他的小阿妩,而他,仍是她最喜欢的太子哥哥。
好似被那副美好畅想所蛊住,裴青玄忍不住俯下身,想亲一亲他心头爱甚的小姑娘。
然而高挺鼻梁才碰到那微凉的鼻尖,原本熟睡的李妩陡然睁开了眼,在看到他近在咫尺的面庞时,那双乌眸闪过迷惘、惊诧、而后是毫不掩饰的羞恼与愤怒。
“你无时无刻只想着这事么?”她偏过了脸,一把细软嗓音格外沙哑,说出来的话也如砂砾般冷硬:“连我睡着了都不放过。”
裴青玄眼底闪过一抹晦色,并未多说,只直起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