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踩的是水泥地, 黑乎乎的,显得屋子有些暗沉,精致的红绣鞋踩上去,却并未沾灰, 可见打扫得很用心。
宁清仪头上的凤冠顶了一天, 即便一开始奔着轻巧去的,也让负重的脖子足够酸痛难耐。
红盖头的轻纱外, 影影绰绰的突然多了走来走去的人, 脸生的, 熟悉的,都有。过了好一会儿, 宁清仪等的昏昏欲睡, 这来来往往说吉祥话的人终于都出了喜房, 喧闹的声音逐渐远去,喜房内陡然平静, 后来连一点走动的声音都没有了, 念髻和董娘子她们最后关了房门候在外头去。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四周越静, 越让人心慌意乱。
宁清仪指尖一抬, 捏起红盖头的一角,偷偷抬眼好奇地环视了一眼四周。
屋内空间比她想得要大, 但还是没有她的闺房敞亮, 她坐在里厢的床铺处, 里厢由一个簇新的竹帘子隔开, 面前有一矮案几,一应纸墨笔砚等物件在上摆放整齐,其他摆设看起来没什么新奇, 只一个书架摆满当当的书籍,证明了屋子的主人是个好读书的人。
看一个人的品性,通过住处的布置可知一二。宁清仪心想,顾裕安要么是个物质欲望极低的人,要么是心思深沉,在能够放松独处的房间里也不愿不外露一点不符合身份的东西。
喜房的明眼处张贴着各式各样鲜艳的红喜字,像是自家裁剪,给暗沉的房屋增添了几分温馨之感。宁清仪虽然身子养得娇,但面对这样空洞无玉石镶嵌的农家屋院,她是满心的新奇居多一些。
她微微起身,身上缀着的金穗珠帘叮叮晃动,在烛光下闪着熠熠光亮。
听着珠翠清脆响声,宁清仪顿了顿,身上嫁衣的繁琐困住了她,让她不好再动。
就这么隔着一段距离,瞧着满满的书架愣起神来,脑海里不由想起昨夜宁母给她一卷小册。
那些干柴烈火的男女之事,只叫人瞧上一眼,都羞羞答答。
现如今已经塞在了她的箱底,做了嫁妆。
念着此事,宁清仪脸上不由泛起霓红艳色,纤细的葱白玉指越发揉得白里透着粉嫩。
外头复又响起喧闹声,由远及近。
这次终于不单只有那些看热闹的人,而是新郎在众人的簇拥下要到喜房来,宁清仪攥紧了手,纤白的脖颈悄悄立的更加紧绷,眼眸稍垂。
嫁人是女子另一段人生的开始,她从现在开始,就要好好把握自己另一人生的开端了。
顾家的人是第一次见这场面。
好家伙,这一台台满当当的嫁妆进了顾家村,瞬间就将他们收拾出来的一个大房间给占满了。还别说这陪嫁的还有好几个下人。
也幸好顾家有先见之明,早年为三郎的婚事,早就另外起了院子,这农村地广房多,这些下人两两凑合先睡一处。
娶的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这宴席可谓是下足了功夫。宁家产业里有食楼,大厨也有不少,更何况还有余大娘她们主动提出来帮忙,尽一份心意。在席上品尝宴席菜品的来客们,恨不得将舌头都打包吞了。
顾家这边的亲戚,家里条件一般都多,他们很多打出生就没吃过这金玉满堂等细巧各式的菜肴。
有人心里羡慕,也有人心里冷眼旁观,这真的娶到千金小姐了,也不是谁都能享受这福气。
时下有闹房一说,但顾家这边来的堂表兄弟在绝对的财富差距下怯了场,而邹宪几个友人早就被顾裕安私下收买,并不乱来。
等众人拥着顾裕安进了喜房,大家象征性的起哄了句就利落离开了。
这时,外面酒席也已到了尾声。顾家村的夜,静谧而幽深。
顾裕安一脸微醺,看着乖巧坐在婚床的女子,头上的红盖头红得刺眼,仿佛催着他赶紧挑开。
先前敬酒时,他的酒里掺了水,再加上他酒量并不差,此刻神智清楚地感知到,阿宜已经是他的妻子……
想到这,顾三郎心头一阵热流涌了上来,黑沉的眼眸也氤氲起来。
盖头猛地掀开,女子精雕细琢的秀美脸蛋露了出来,顾裕安的眼中蓦然闪过一道惊艳。
宁清仪无疑是美貌动人的。
而今日纤眉红唇的她,美得又是另一番风姿,就像从那清丽脱俗的芍药陡然变身为那国色天香的富贵牡丹,叫人精心培育多年,鲜鲜嫩嫩的能掐出水来,娇艳欲滴,待人采撷。
宁清仪黑白分明的眼眸顺着掀盖头的男子手掌往上看去,与羞红的面容不同,她的眼眸纯净得仿若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而明明女子脸上并没有多少含羞带怯的表情,顾裕安却忍不住靠近更靠近些,或许对方不知道,这副强撑着冷淡的模样多么勾人。
而此刻,他足够理直气壮,打破她所有的冷静自持。
宁清仪感觉自己被一道强烈的视线死死锁住。
她不由颤巍巍的,又偷偷抬眸。
男子如玉的面孔映入眼帘,就像他说的,冬日就捂白了。
宁清仪的心扑通扑通跳。
她觉得很不对劲,男子一副优雅温和,但是此刻眼眸中的幽暗与深邃,却火辣辣的,尽数烫进她心里。
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