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少华双手颤动, 他何止失去了一个案首,他还失去了他的安安呀。
他颓丧至极,以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 顾裕安周身竟一时看不出一丝缺点。
之所以之前要避开对方,不是也默认对方身上的威胁感太重太强烈, 让他明明避开了,却还是心生不安。而之前明明心中不虞, 还能在交谈中不由佩服起顾三郎的风度与胸襟, 恨不得把酒言欢。这是多可怕的事情啊。
瞬息间, 孟少华就将顾三郎当做了此生大敌。
……
顾裕安经历了宁溪泪雾蒙蒙地来, 又泪蒙蒙地离开, 整个过程犹如女鬼飘荡,还别说宁溪脸色憔悴得真像一个瘦竹竿女鬼,丝毫不见在尺早县被推崇第一美人时的半点风采。看着他的眼神就像看负心汉一样,莫名其妙。顾裕安只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 等“女鬼”做作地飘走, 他也不在花园里停留,本来就是伏案太久出来转转, 如今时辰差不多便立马转身离开。
背后也没长眼睛, 当然也看不到孟少华在背后死死盯着他。
只是后来, 眼看府试的日子一天天近了, 在孟家住着,时不时就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 若不是他警觉, 恐怕身体都会出现毛病。
而面对孟家下人的日渐敷衍,以及孟少华越来越浓、不可化解的敌意,顾裕安心中下了决定。
其实从一开始, 顾裕安更倾向于在州府找间客栈住着,会更自在舒服,但是宁父特意写了帖子给孟府,宁父的好心,他也不好浪费。
孟家的态度,顾裕安也看到了。既然在结交他和得罪他之间选择了后者,那么顾裕安也不会犹豫。
对于孟家的所作所为,他也不是什么大度宽和之人,只不过目前他将心神放在了科举之事上,并没有当即发作。但他也很快找好了借口,在察觉孟家要将事情做绝之前便迅速离开了孟府。不管孟少华清不清楚顾裕安在孟家的真实处境,对方总归是没有多加挽留,那不欢迎的态度表现得异常明显。
在后来几天,顾裕安也知道了,对方是以为自己和宁溪有什么,这才突然改变了态度。这真是天上飞来一个巨大的黑锅。
他歇了和孟少华解释的心思,这么多天,孟少华都没看清楚真相,摆明了对方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情,他没必要吃力不讨好。
搬出孟府的第一天,顾裕安就在和阿宜的日常往来信笺里诉说了这件事,临考前,恰好收到了阿宜安慰的回信,其中的措辞虽有些平淡,但也能看出阿宜在为他委屈。顾裕安眼眸一亮,每一次和阿宜的书信往来都能体会到了心中的种子慢慢生长的趣味美好。
他欣慰和阿宜的关系又近了一步,往来信笺中由一开始的官方问好,到现在字里行间的肆意行文,即便未出现什么缠绵悱恻的文字,却还是令人非常有成就感,就犹如儿时他一次性作出了一个非常难的策论剖析还得到了夫子高度表扬那种久违的激荡之感。
府试比起乡试来更加繁琐,每人进场按例搜了身子,顾裕安还注意到搜他身子的那个衙役,搜遍他全身都没有搜到违禁物脸上露出的惊讶。
他的眸光陡然暗沉,这人明显是被人收买过,再联想到客栈里出现的那个古怪之人……若不是他从前被这方面陷害过,现如今每一场都万分小心谨慎,又检查了遍随身之物,恐怕现在他早已经被提溜出去,考试名额也要作废了。
尽管出现了被算计的事情,顾裕安还是很淡定地在指定考棚落座,考卷下发,半点没被影响心态,提笔文思泉涌。
这府试时间定在小雪节气,天气的寒冷便是生员要扛过的一大难关。尽管百州府财政尚可,科举考棚里的考生用度像是足够了,但百州府天气骤变,比尺早县乡试的那一场要寒冷得多,考棚里分的炭火分量就明显不够了,顾裕安用来热吃的都够呛,用来取暖,根本不足。
一盆炭火过了这冰寒刺骨的一夜,就是一个身强马壮的大汉也要手冷脚冷,幸好他也曾遇过这样的窘境,入夜前早起后有经验地不停摩搓手腕脚腕,考卷一发,手脚不像隔壁生员冻僵发麻到抽筋,都要咬牙忍着,还浪费落笔答卷的时间。
然而即便如此,三日过后,顾裕安就算身子骨再好,也是撑得够呛。他和孟少华倒是有缘,在同一个场上考试,考棚相近,收了考卷后,顾裕安眼看着对方是被孟家下人抬着出门,比乡试那天还要夸张。
顾裕安见状握了握拳,感受到手腕酸软无力,不禁皱了皱眉。后见人流散得差不多,便撑着胳膊就要起身,却不想腿脚一软,踉跄着咚一下又重新坐了回去,这是体力不支了。顾裕安深深吐出一口气,心想,不该让跟着他的人留在客栈等他,是他低估了府试的劳累程度。
直到眼熟的下人来接他,顾裕安一边心中困惑一边靠着对方恢复气力。那下人说:“二小姐知道,您惯会逞强,所以不能由着你将我们打发在客栈,前几天就特意来信让小的府试后来接您。”
顾裕安唇角微动,像是低声说了什么,那下人专注脚下一时没听清又再问,他摇了摇头,脸上扬起的弧度微微克制。心中感叹着,阿宜是关心他的,真是口是心非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