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上头,一身湛色曳撒被风掠起,像是踏浪的少女,就这么明媚地望着他。
裴樾摇着头干脆不管她,继续批阅奏折。
午时正,陈庆带着人进来给裴樾布膳,自然也给依依备了一份,正当依依跳下来要去接食盒时,上方传来裴樾一声冷喝,“这里是御书房,不是衙署的膳堂,谁让你们给她备膳?”
陈庆打了个哆嗦,连忙跪下来请罪,将食盒递给小内使拿出去,朝依依投去“自求多福”的眼神。
依依也不恼,继续往高几上坐着,眼神乌溜溜看着裴樾用膳,看了片刻,她也饿了,便往一旁罗汉床抹了抹,爬了过去,歪在罗汉床上,捡着小案上的点心吃,吃的同时还不忘往裴樾瞥。
别看裴樾神色镇定,余光却落在她身上。
怎么这么淘气呢。
他暗吸一口气,抬眸神色清明盯着她,“你别杵在这里,回府去,我给你家里递了讯,告诉嬢嬢,你要回去用膳,她此刻定在等你,你自个儿饿着事小,可别饿了你娘亲。”
这是拿宁晏威胁她。
没用的。
依依歪着脑袋摸出一块糕点塞嘴里,眼神直勾勾盯着裴樾的碗。
“没关系,我又不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一饿不打紧,”连着抹了三块点心,第四下没摸着,低眉一瞧,盘子已空,只剩一点碎屑,依依不慌不慌将盘子拾起来,将碎屑扫入掌心,端详道,
“依依一不习武,一无所事事,没得浪费了粮食,不吃也罢。”
“不像陛下,日理万机,坐拥四海,自然该吃最好的....”
“咦,竟有这么大的水龙虾,不愧是陛下,这些都是依依平日里想吃却吃不着的,依依看一眼便知足了....”
裴樾手中的银筷不知不觉滑落,深深地闭上眼,半晌,挫败看着她,
“过来吧....”
片刻后,依依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裴樾的分量都给吃完,裴樾看着鲜妍明丽的少女,那种无力感越盛,甚至还很体贴地递湿巾过去给她擦嘴。
依依餍足地接过手帕,抬眸去瞧裴樾,裴樾移开目光,一张俊脸冷冷清清的,就是不搭理她。
依依笑嘻嘻地擦嘴,“陛下,您不年轻了,该要好好纳几个妃子,没事便去后宫享享福....”
裴樾没好气地劈过去一道眼神,“然后将朝政都撂给你,你好赖在御书房不走?”
依依当仁不让道,“身为臣子为君分忧,乃是分内职责,否则您养了这群文武百官作甚?”
“再说,您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娶个皇后,生下嫡子,让江山后继有人。”
裴樾眼皮轻轻耷拉着,慢慢溢出一丝冷笑,“小丫头片子,想管朕的事。”
依依明眸轻眨,摊摊手道,“我闲哪,不若陛下派个差事给我,我去司礼监当值,自然就烦不着您。”
“没门。”
*
依依行的是温水煮青蛙这一招,无论裴樾脸色好歹,她端茶倒水,将折子文书整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能挑出一些毛病来,整整三日,时而暗搓搓露几手,时而卖乖装可怜,裴樾被她逼疯了,最后下了一道手书给郑源,让郑源领着依依去司礼监,又乏力地交待陈庆,
“你去一趟内阁,告诉燕阁老,就说朕没法子了,让他自个儿想法子把人领走。”
陈庆憋着笑离开。
裴樾被依依折腾三日,才想起选后一事,崔玉那头急如热锅蚂蚁,裴樾想了想,便派人回了崔玉一句,说是明日去梁湖园囿见一见那些贵女。
依依以随堂太监的身份进入司礼监,司礼监有掌印一人,秉笔三到五人,再有数名随堂太监,随堂太监可独当一面,裴樾给依依安派的差事是造船,依依开始着手整理大晋所有造船厂的文书资料,并打算与工部对接。
裴樾要去梁园选妃的事本与依依无关,偏生郑源暗中使了个绊子,说是原定伴驾的陈庆病下了,让依依把手头事压一压,跟裴樾去一趟梁园。
依依答应了。
依依去得晚,直到裴樾在梁园下了宫车,才发现她侍候在侧,他也没多问,带着依依与侍卫进了梁园。
梁园地处正阳门大街之西,毗邻三山街,是闹中取静之所在,此处园囿苍翠,湖水连天,景色十分优美,天气燥热,姑娘们都来得早,散在各处话闲,亦有活泼的在湖中泛舟。
裴樾带着依依坐在一处树木掩映的三山亭里,此处幽静,视野极好,几乎可将园中各处情形尽收眼底,姑娘们是怎般容貌气质,又是何等性情,一观便知。
裴樾一身月白的长衫,修身利落倚在竹椅,他生得格外俊雅,有一种能与旁人生生割离开的清越气质。
礼部侍郎立在裴樾身侧,指着园中姑娘一一与他介绍,裴樾听得认真,能通过内阁层层挑选的姑娘,家世品性都不会错,今日选秀,无非就是拼个眼缘。
依依则靠在一旁的树下嗑瓜子。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偏生在裴樾往林中散步时,一阵风来,树梢一硕大的鸟窝被枝干一震,随之飘飘下坠,依依离得裴樾极近,下意识揽住他胳膊携他往旁边掠去。
鸟窝被风吹得四分五散,稀稀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