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有人在走廊转角议论那位古怪的大小姐。
“听说那孩子是自己跳进池子的……”
“那时候附近一个人也没有,简直像是在寻死一样。”
“真可怜,这一回主母大人又该伤心了。”
甚尔在她们身后站着——只要他不想被人发现,那谁也觉察不了他。
他可以解释,他可不是故意想听到八卦的,是她们非要在他面前说的啊。
——据这些下人讲,在结冰的池塘里发现法子小姐的。
发现的时候,小小的女童就沉在水中一动不动,根本没有任何挣扎求生的意识。
把她救上来时,也没有表现出一丝活下来的喜悦,她被裹在厚实的被褥之中,用那双湿润的绿色眼瞳毫无波动地看着惊慌失措的人群,任由母亲的泪水滴落在自己脸上,就好像发生的所有事情全都与自己无关。
“古怪的孩子。”
大家这样叹息着,作鸟雀散了。
“古怪的大小姐。”
甚尔也学她们的口吻耸了耸肩,说罢,却觉得这样的自己比她们更无聊。
穿过重重叠叠的回廊,越过仿佛牢笼般的高墙,他将药放在屏风前,就准备离开。
犹如福至心灵般,黑发青年向里面瞥了一眼。
就那么一眼,隔着花鸟与竹子的间隙,禅院甚尔看到了被侍女和医师们包围在中间的法子小姐——
小女孩坐在被褥中,头上敷着降温的湿毛巾,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她的脸庞,只能见到如坠云般的乌发下,一点烧得绯红的耳尖,与尖尖的下颌。
刚才还在说她坏话的仆妇、侍女们,此刻却仿佛缄默的仿佛乌鸦般,眼巴巴簇拥在她的身边。
主母大人亲自喂她喝药,三天以来的疲惫几乎写在脸上,但她的眼睛却闪烁着爱的光辉,那爱似乎又令她克服了疲惫。
盛满了褐色药汁的汤勺递到女孩唇边,她却不张口,只看着头顶天花板上的鸟兽戏画发呆。
主母大人就痛苦地流下了眼泪。
她一哭,屋里所有的女人都跟着哭,气氛压抑得近乎毛骨悚然。
法子小姐不喝药这件事,仿佛比挖了她们的肉还难受。
甚尔就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心道,这要是我的孩子,我就一拳揍下去,看你敢不敢喝。
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无缘无故要寻死跳水。
明明是宗家的嫡小姐,拥有与生俱来的美貌……她的起点比这座宅子里的大多数人好太多了,就算没有咒力,也能平安地活着,不会被骂废物,不会被扔到咒灵堆里,不用受欺负。
更不用担心自己何时会不明不白地死去。
就是这样生长在花园中的法子小姐,时至今日也在寻求着死亡。
那个时候,不明所以的禅院甚尔只是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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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她!!”
回过神来,黑发青年只觉身旁传来一阵大力。
那是人耳所能捕捉到最尖锐的声音。
往日只能在禅院家主身后看到的主母大人、跌跌撞撞冲了过来,发疯般尖叫着捶打着他。
她头发散乱,目光锐利如血,一把夺走了身前的黑发女孩,她抱着法子的时候那么温柔,但一回过头,脸上的表情凶厉得好似夜叉般若,全然不见了平日的温驯,看着甚尔的眼神像是在看不共戴天的仇人。
仆人们闻讯赶来,很快,「炳」的人也赶到了,就连直毘人也带着刚从族学回来的直哉来到了后院。
禅院直毘人:“又是法子的事?”
他几乎是习以为常般抹了把脸,但看到出现在这里的甚尔,还是皱了皱眉,回头去问身边的随从,“甚一在哪里?”
——这是要他的哥哥去处理他了。
在这间宽阔、却狭窄的庭院,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进来,落在每一个人鄙夷的脸上,那种无聊的感觉又来了,禅院甚尔几乎想要拔腿就走,不然他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毁灭一切的心情……
禅院的咒术师们涌来,仿佛捉贼般将甚尔架住。
他握紧了拳头,嘴上流露出嘲讽的冷笑,但到底没有反抗。
从小就吃透了族人的毒打,黑发青年知道在力量强于一切时,最好的方法是养精蓄锐、按而不发。
捏紧拳头被压下去的最后一刻,他回头看了一眼法子小姐。
穿着名贵刺绣和服的法子小姐。
永远只是微笑着的古怪的法子小姐。
害他被当作杀人犯的法子小姐。
无时无刻不被人簇拥着的法子小姐。
在所有人震惊的注视下,她望着离自己几步远外的甚尔,没有任何征兆的,忽而哭啼起来。
“唔……啊……”
哭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隔着人群,她看向黑发青年的方向,手中还紧紧捏着自己的袖摆,大滴大滴的泪珠从那双湿漉漉的翠绿眼瞳中掉落而出,那张美丽的小脸顷刻被打湿。
无助地站在原地,她哭得肩膀起伏,胸腔震颤,绝望得像是初生的婴儿,只能通过哭泣来宣泄着自己的恐惧。
没有言语,只是宣泄般的哭泣着,即使喉咙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