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女摇头,“怎么了?”
护卫没说,只深深地看她一眼,并无同情。
而这时过来的文娘子一见到杜织娘,瞳孔一缩,有些慌。
护卫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
杜织娘的事儿,自家娘子的身份甚至根本不用亲自出面,报官也不用特意施压,县署就不敢怠慢。
倒是织坊……
护卫闭口不言,便无人说话,时间一点点过去,气氛莫名凝重。
杜织娘忽然轻轻抽噎一声,打破凝滞。
陪嫁婢女看着她神情,有些不好的预感,跟护卫打探着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护卫闭眼,摆明了不搭理她,只抱着刀笔直地站立在原处,等自家娘子来。
婢女越发慌张,心绪不宁。
这时,院门传来动静。
众人以为是施晚意来了,纷纷看过去,却只有一个护卫进来。
正是去报官的护卫。
杜织娘欲言又止。
两个护卫交换了个眼神,什么都没说,一起抱刀站在厅堂里,目不斜视地当门神。
婢女和文娘子坐立不安,有个风吹草动,都要心悸。
绣坊的小管事和染坊的小管事听说施晚意要来,也过来候着,见到他们的神色,也安静地找了个靠门的位置,并排站着。
又过了一刻,院门处终于响起马蹄声和车轮声。
婢女立时疾步迎出去,其他人反应稍慢些,也都随她身后出去。
施晚意踏进织坊,身后跟着一串人,唯独多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小孩儿。
杜织娘看见女儿,一喜一忧,与此同时,还有些许怨责。
招儿与母亲对视,伤心地垂下头。
施晚意个头小巧,尖下巴比以前圆润之后,眼睛弯弯的,气质都带了几分绵甜。
而此时,她身上还穿着去侯府的盛装,丝毫不会压不住不说,脸上没有笑脸,眼神冷淡地瞟过众人,甚至教众人生出些被看透的惊悸来。
尤其是陪嫁婢女和文娘子。
杜织娘也惧怕地收回了看女儿的眼神。
陪嫁婢女毕恭毕敬地行完礼,第一时间认错:“婢子失职,请娘子责罚。”
施晚意径直越过她。
其他随从也都没有顾及多年共事的情分,给她一丝一毫的眼神。
陪嫁婢女面上一白,坠在后头走进厅堂。
施晚意在上首落座,贴身婢女们依次在走到她两侧,恭敬立好,护卫们则是留在屋外。
“报官了吗?”
听令去李家的护卫走到门中,禀报道:“回娘子,已报过官。”
护卫又简单讲述了到李家之后发生的事儿,连杜织娘说得话也没有落下。
陪嫁婢女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倏地看向文娘子。
文娘子躲避她的视线,看了一眼杜织娘和招儿母女,抖着声音解释:“娘子,我不是有意隐瞒,我是觉得杜织娘的私事跟织坊无关,不该麻烦织坊,也……”
施晚意的眼神始终平淡,却像是看穿了她的种种借口一样。
文娘子说不下去了。
施晚意转向杜织娘,直言不讳,“你对我的护卫报官之举,不满意?”
杜织娘惊慌失措地摇头,“我不敢。”
是不敢,不是没有。
施晚意看着她,“你女儿才九岁,为了你夜宿街头,拦我的马车,你可曾想过,如果她被人拐卖了,如果她冲撞我惹恼我,会发生什么?”
杜织娘愧疚地泪如雨下。
施晚意又问:“你女儿一而再再而三地挨打,你这个母亲做了什么?”
“我不想的……我没有办法……我一个寡妇能如何?”
杜织娘泣不成声,“招儿,娘命不好……对不起你……”
女子艰难,名声若是坏了,流言如刀可要人命。
她确实很可怜,如此懦弱也不能全都归结于她的错。
可能是自小受到的观念教育,可能是成长的环境,可能是被打怕了……
旁人没有权力妄加指责,同为女子也不该苛责。
但施晚意还是没忍住,翻了一个大白眼。
而招儿木然地看着她娘自怨自艾。
施晚意不对杜织娘多言语,转向李招儿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多救自己几次,不放弃自己,你做到了。”
招儿瘪嘴忍着泪。
施晚意认真道:“但我没有责任帮你,你得靠自己争取,证明你不是永远待在泥坑里的烂泥,不要祈祷别人永远对你有善心。”
招儿擦掉眼泪,重重地点头。
施晚意这才将目光放在另外两个人身上。
“拿我的织坊当什么?”
施晚意看着她的婢女,“养老吗?”
陪嫁婢女面有愧色,“婢子知错。”
施晚意又看向文娘子,“谁给你的权力擅作主张?”
文娘子慌地跪在地上,求道:“娘子,我知错了,求您别赶我走……”
绣坊和染坊的小管事皆屏气息声,大气不敢出。
一个小小的织坊,几十个人,总管放松疏忽,小管事有点儿微末的小权力,飘得不知所以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