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对于朝廷赈灾,可谓已经等到了绝望。哪怕韩泽正自己,在看到沉忆辰坐上那八抬大轿后,也是心如死灰。
百姓易子而食,治水上官却用民脂民膏维持着排场仪仗,只能证明天下乌鸦一般黑!
但哪怕心中已无希望,韩泽正也不愿在沉默中死去,他抱着必死的决心敲响鸣冤鼓,只求能替阳谷县百姓发出绝望的呐喊。
却没有想到,这位年轻的佥都御史听进去了,他愿意亲临实地去见证百姓疾苦!
“草民叩谢佥宪体恤苍生之恩!”
“现在言谢还为时尚早,赶紧带路吧。”
“是!”
韩泽正也不再多言,起身就走在前面带路,而沉忆辰一行人紧跟其后。
看着沉忆辰都动身了,跪倒在地上的阳谷县官吏们面面相觑,县丞硬着胆子向孟安维问道:“县尊,这下该如何是好?”
“还能怎么办,先跟过去再说!”
孟安维此刻心中懊悔不已,自己就不该把人都派出去粉饰太平,结果连县衙门前的鸣冤鼓都没有看住,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更没有料想到沉忆辰这个小子,翻脸跟翻书似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同时孟安维心中还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危机感,他想了想后朝着县丞下令道:“派出两路人马,一路前往济南府通知抚台,另外一路前往兖州府通知鲁王。”
“沉向北此子,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孟安维不愧是主政一方的老油头,反应速度属实不慢,察觉到沉忆辰有翻脸迹象后,立马就开始准备后手。
“下官明白。”
县丞得令之后,立马招呼人去搬靠山。山东赈灾局面糜烂至此,肯定不是一个小小的阳谷县令能造成的,真正的罪魁祸首在于高层。
另外一边沉忆辰跟在韩泽正的身后,没走多远就发现对方步履蹒跚起来,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不用问及缘由,沉忆辰都知道原因,他朝着身侧的苍火头嘱咐道:“你过去搀扶一把,包袱里面有什么吃食,也拿出来给他充饥。”
“小的明白。”
苍火头同样经历过这种食不果腹的日子,很明显这名塾师体力不支了。
韩泽正此刻感到眼前发黑,脚下已经“漂浮”了起来,但他依然在咬牙坚持着,河湾处还有着数万百姓等待着救助,多少人正处于生死的边缘。
早一分一刻让沉忆辰看见灾民现状,说不定就能多挽救数十人乃至上百人!
但就在这时,他感到自己手臂被人给托住,同时眼前多了一个雪白的馒头。
“边走边吃吧,否则还没到地方你就倒下了。”
听到这句言语,韩泽正接过馒头回头望了一眼沉忆辰,瞬间感觉到自己鼻头一酸,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动。
看来之前传闻是真的,状元公沉忆辰自愿前往山东治水,为的就是拯救苍生万民!
阳谷城关并不算大,很快沉忆辰等人就走出县城。只是这出城之后见到的景象,就与城内可谓是天壤之别,目光所至一片苍凉,就连一间完整的土屋都看不见。
再继续前行,就能看到大批枯萎的草木,被泥沙给厚厚的覆盖着。上半段没有被淹没到的地方,此刻也成为了光秃秃模样,并且沉忆辰还发现一些细节之处,那就是这些树木没有树皮!
洪水是不可能让树木剥皮的,那么答桉就显而易见了,这是人为导致的。
又往前走了一两里路,沉忆辰终于来到了韩泽正所言的河湾处。
几乎就是瞬间,沉忆辰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惊到了。
从高处望去,连绵数里的烂布窝棚,数不清的灾民聚集在此处。
不知是饥饿导致的,还是疾病的缘故,这里绝大多数灾民都瘫倒在地没有动弹。稍微有活动迹象的,也跟行尸走肉差不多,感受不到丝毫的生气。
并且沉忆辰还能依稀看到,河中漂浮着不少尸体,这等环境简直能用人间地狱来形容。
“人群聚集,河中浮尸没有处理,还好现在进入到了冬季,否则会大规模的爆发瘟疫。”
卞和看到这种场景,忧心忡忡的说了一句。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大疫之后将有大乱!
聚集在河边本是为了方便取水,结果现在水源被污染无人处理,相当于为瘟疫提供了天然温床。
如若不是冬季寒冷抑制了传播,恐怕这里面早就没有活人了。
“为何灾民全都聚集在此处,官府无人管事吗?”
沉忆辰朝着韩泽正问了一句,流民之所以会称之为流民,就在于他们的流行性。
长时间大规模的聚集在一个地方,不仅仅是容易滋生瘟疫的问题,也不符合灾民的客观规律。
没吃没喝的在这里等死吗?
“乡亲聚集在此处,还与佥宪有关。”
“与我有关?”
沉忆辰愣住了,自己是偶然领命来到了阳谷县地界,之前可谓八竿子都打不着,怎么可能产生关联?
“半个月前吏部发来文书,告知了佥宪要来山东治水。阳谷知县为了粉饰太平,就张贴告示在此搭设粥棚赈灾,于是受灾百姓都被吸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