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那小宫婢又说了些什么,他一个字都没听清。
他只“唰”地抬头,直直看向眼前那辆明黄的马车,死死盯着那一层又一层的白纱帷幔,心里只想得到一个答案——
那个“娘娘”,到底是不是她……
“……”
“……好。”
直到那道轻柔的、犹如珠玉一般的嗓音出来,李琩的心里也终于可以确定。
因为那是他记到了骨子里的声音。
再度听到那样的声音,李琩也不知为何,盯着那处被风吹动的层层帷幔,竟恍然又有种想哭的感觉。
“十八郎?十八郎……”
身边的妻子推了他好几下,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她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着他泛红的眼眶,有些担心。
李琩低下眸,轻轻拭了拭眼角,却是摇头说道:“没事,我们走吧。”
“……”
“纵使相逢应不识”。
美人觉得,这便是自己同李琩眼下最好的状态了。
她没把这次的“碰见”放在心上,只将它当成是自己这次逃亡路上的一个小插曲。
她以为自己和李琩不会再有更多的交集了。
却不想,当晚半夜,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美人正准备入睡。
忽然“哗”地一下,一道人影却是突然蹿了上来。
“你是谁?!”
美人用锦被裹着身子,被吓得缩在榻上的角落里。
她不知道这人是怎么避开外面那些将士和宫人的,只疾言厉色,担心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玉奴,是我。”
直到身前那团黑色人影发出一道沙哑的声音,美人愣了一下,这才稍许变得平静下来。
“……”
就如同李琩时隔多年,却也还仍然记得她的声音一样,她和他夫妻那么多年,又如何会忘了他的嗓音?
美人身子有些发僵,是沉默了许久以后,这才伸手,找出火折子径自点燃了榻前的灯盏。
盈盈的烛火在黑暗里摇曳,美人透过那一点烛光,也终于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庞。
果然是他。
只是相较于从前,他看起来也似乎成熟、颓丧了许多。
“……”
两人四目相望,一阵沉默。
美人能看见他紧握的双拳,和他那隐隐泛红的眼眶。好似一下回到了很多年前,高力士来王府宣旨的那天。
他去宫里跪了整整一天,却仍旧没能改变君主的决定。然后回来,便紧紧抱住了她,在她怀里痛哭不止。
“……”
“玉奴……”
最终,又是李琩先开的口。
他们之间,似乎总是他在迁就着她。
李琩看着榻上形容微乱、却风华依旧不减的灼艳美人,嗓音有些干巴巴的。
但美人看着榻前的他,垂下眼帘,却是轻声说道:“你不该来的。”
李琩呼吸一紧,赶忙解释:“我避开了那些将士和宫人的,玉奴你……”
“我没说这个。”
美人打断了他。
她当然知道他会小心翼翼,不会拖累了她,可是……
美人叹了口气,说道:“你该顾及些你现在的妻子。”
“……”
话音落下,气氛一时有些沉寂。
美人问他,“你现在的妻子是怀孕了是吗?”
李琩没回话,美人也不在乎,继续往下说道:“女子生育,犹如在鬼门关里走过一趟。”
虽然,她不曾体验过那样的感受,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
但她想,女人独独是在怀孕的时候,尤其脆弱。
所以……
“你不该来找我的,你应该在你妻子身边,寸步不离地守候着她。”
她这样说道。
而至于李琩……
他看着美人平淡的面容,其实心里也有些明白了她的意思。
大概,他们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一生只有一次因缘际会的交点。
短暂的相遇过后,他们离别、错过,最后越走越远。
直至今日。
纵然她惊鸿照影,在他生命里留下的影子仍旧不可磨灭。
但她是贵妃,他是寿王。
他们都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不同的人生。
“……”
李琩直直看着美人,恍然听到自己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落下的声音。
他忽然开口,嗓音沙哑地说着,“我喜欢琵琶,也喜欢赏花。”
因为那是以前她喜欢的。
她喜欢在他们院前的小阁楼上弹琴,喜欢在他们的院子里养花。
她走以后,他便喜欢上了她喜欢的东西。
他在王府里养了好多弹奏琵琶的乐姬,在他们从前的院子里种了好多牡丹。
他总以为这样,就算是她还一直在陪伴着他。
但其实,他只是被他们的回忆给困在了过去。
“……”
美人垂眸,没给李琩半点反应。
她像是打定了主意,要彻底断了他的心思,所以半点念头也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