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身体虚弱时常常会更脆弱,陆余情卸下所有伪装,真情流露,倒比平时看起来更为楚楚动人。
纪怀凛面无表情地坐在轮椅上,终究没能狠下心,在陆余情悲伤的视线中开口:“我在。”
滚烫的泪水自陆余情眼眶中涌出,打湿了脸颊与鬓发,将眼眶染得通红。
她又哭又笑:“真好,你还在我身边,太好了。”
“就算是梦,就算是梦这一切也都值得了。”
纪思珏不忍心地看这一幕,别开了脸。
不等纪怀凛有所表示,陆余情努力抬手伸向他,不住叫道:“怀凛,怀凛你不要离我那么远,你近一些好不好?”
她小心翼翼地祈求着。
纪怀凛不是个铁人,他也有血有肉,会疼会痛。
心脏像被人用力掐住了,让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但他还是把陆余情的手臂按了下去,冷静得近乎冷漠:“先好好休息。”
陆余情眼泪流得更凶了,像坏了的水龙头。
她执着得抬手,无助又悲惘:“你过来啊,我不能没有你你知不知道?”
“你过来啊!”
“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你为什么离我越来越远了?”
“你走了,那我怎么办呢?纪怀凛,没有你
我该怎么办呢?”
当初走得果断的是陆余情,如今指责纪怀凛离开的人也是陆余情。
纪怀凛忍不住问:“那当初为什么要走?”
这个问题困扰他太久了,但他争强好胜,哪怕在感情里也不愿意问出这样弱势的问题,现在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陆余情没有办法,将过往之事和盘托出,她泪流满面,痛苦不堪:“因为我没有办法!”
“我在你的身边会让你一直遭遇不测,如果我的存在会伤害你,那我要怎么继续留下来?”
“怀凛,我没有办法!我不能看着你受苦受难!”
纪怀凛不为所动,冷声反驳:“那些事情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能对我们的生活造成影响。”
“你在找借口。”
心理防线的崩溃只在一刹那,陆余情费劲最后一丝力气:“是!没错,这是借口!”
“我要怎么告诉你,是你最敬重的奶奶逼我走的!哪怕我妥协了,我去了国外,她还不肯放过我!”
“这样的事实,你让我怎么告诉你!?”
她呼吸急促,艰难地半坐起来:“你以为我在国外就好过吗?”
“你睁开眼看看,我也曾差点死于车轮之下,纪怀凛,我跟你没有什么两样。”
她掀开衣领,锁骨下方两寸的地方有赫然一道狰狞的疤痕。
“这些事情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可是,如果我再不说些什么,你就要永永远远离开我了,那样的话,我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纪怀凛,你对我真的真的很重要,你能明白吗?”
纪怀凛冰封似的神情终于裂开缝隙,露出深藏着的震惊。
以至于,陆余情流着泪靠近他,松松垮垮地搂着他的脖子,软绵绵地枕在他的肩膀上,他都无动于衷。
他没有迎合,但也没有再像之前避如蛇蝎。
意外发生时,白多多被护着,本身就伤得不重。
纪怀凛前脚走,她后脚就醒了。
等待她的是死寂一片的病房。
VIP病房本身就宽敞,确实更适合静养,但如果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那只会显得更为冷清。
冷硬如白多多,醒来面对这样的场景,也不由有些失落。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明明见到了纪怀凛,难不成是她眼花看错了?
可按分明是纪怀凛的声音,冷淡又低沉,她怎么可能会听错?
如果没看错也没听错的话,那人呢?那么大一个人怎么不见了?
纪怀凛受伤的时候,她可都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好家伙
,现在角色互换,纪怀凛直接不见人影!
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白多多也不是多稀罕纪怀凛的照顾,她就是单纯想骂而已。
在心里把他狠狠臭骂了一顿,心里可算舒服了不少,可周围太安静,让白多多不由下山之前祖师爷的嘱托。
那个时候祖师爷还是老头儿模样,摸着胡子,老生常谈:“出门在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只有保护好自己,一切问题都有可能被解决。”
“外面的世界很复杂,你会遇到很多疑难杂症,经历无数艰难险阻,但你要时刻记住,历经劫难才能够不断修行。”
老头拉着白多多不停念叨,把她说烦了都。
她不乐意听,就趁老头睡觉的时候拔他的胡子,去偷喝他的酒酿,然后把他养在后花园里的花踩得乱七八糟。
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气急败坏地叫:“我以后再也不会管你了!你爱上哪儿上哪儿,爱干啥干啥!”
可是真等她下山,老头又忍不住化为一条鲤鱼,时时刻刻陪在她身边。
这可能都是她修行路上注定要历得劫。
这么想着,心里对纪怀凛的不满便都消散了。
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大碍,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