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还是个好天气,清晨的天空一览无垠,瓦蓝透彻,如似海水,延伸向无垠无尽的远方。
南成县城的近处虽然已无草、木,光秃秃的有点难看,但县城远处周边的景色却还不错。
最远处是连绵起伏的丘陵,在丘陵与县城之间,有一条河水如带,涓涓流淌,河的两岸遍布农田,散落着或大或小的村子,并及偶尔可见一座占地颇广的坞堡庄园,——当然,这些村子与坞堡里现下都并无人烟,其中的百姓要么逃进了城里,要么被义军掳掠到了军中,但那田中多已种下了冬小麦,这时已经泛出淡淡的一层青色,着实望之可爱。
若是一个正常的早晨,这样的景色,配上拂面提神的冰凉晨风,端得会使人心旷神怡。
但是此际,曹幹根本没有这样的心情。
不仅他没有观赏景色的心情,站在他身边的战士们,也同样都没有这样的心情。
曹幹身处在本部战士的最前排,他转顾左右,又扭脸向后看。左右的战士也好,他身后的战士们也好,一百多人俱显出疲惫的神态,不少战士的粗布衣袍上沾染血渍,血渍已经凝固成了黑红色,有的战士的袍子上还破着口子,这些都是前边几日攻城时留下来的痕迹。
两天前第一次攻城的时候,身边的本部战士共有近两百人,现在尚能够随他上阵的,只剩下了一百四五十人。很多熟悉的面孔已经不在阵中,有的是已战死,有的则是重伤,现在营中。
掠过本部战士,往后百余步外,是刘昱的将旗,黄色的将旗下头站着刘昱、刘小虎和护卫他姐弟两人的数十兵士;再往后不太远的地方,是董宪的督战队,比之前几日,今天督战的兵士明显更多,带队的仍是杀气腾腾的王贤;又再往后,数百步外,是董宪本部的主力兵马,两千来人刚列阵完毕,排成了一个长长的横阵,旗帜卷扬,人声马嘶,高高的云梯耸入云霄。
又再往后,曹幹最后看到的,是他们自己的营地。
营墙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人,是田壮、苏建、戴黑、郭医、丁犊、丁仲他们。仍如前几日一样,部队出营未久,他们就都纷纷爬上了墙头,来远观部队今日的进战。在前头的部队中,有着他们的亲人,或者是父亲、或者是丈夫、或者是儿子、或者是兄弟,曹幹尽管看不清他们现在的样子,可却也能知,他们此刻必是个个提心吊胆,只担心他们的亲人会死在战场。
曹幹并且知道,戴黑担心的目光也一定就在其间。
曹幹转回了脸,重新投望向前边的南成县城。
三天的攻城战打下来,南成的南城墙依然晶莹剔透,却是每天晚上,田彻都会派人再在城墙上浇一遍水,但与头天相比,已非是仅仅的结冰后的晶莹,冰里边且有斑斑血迹。
往城下墙边去看,地面上更是血迹斑斑,并且颇见断肢残肉。
难怪兵法云之:攻城为下!
不经攻城,不知攻城之难。这还只是一个绝非大城、坚城的南成县城,三日攻战,已是如此艰难,这要再换成是一座大城、坚城,又该会是何等难打?
前世读史之时,常见一方围攻某城,动辄经年累月,只从书上看,不太能想象,经过了这三天对南成县城的攻打,对为何会出现这种长久围攻的情况,曹幹如今大概可以理解了。
董宪阵中,传出了阵阵的鼓声。
鼓声听来,已无慷慨激昂之意,落入曹幹身边的这些战士们耳中,简直就是夺命索魂之音。
随着鼓声的响起,督战的两百上下的王贤部兵士齐声呐喊起来,曹幹等人听到,他们喊的是:“今日攻城,此旗不动,不许后撤!敢有退者,连其整什,一并杀了!”
已不是单单只杀后退的人,而是要行连坐之法,把其整什的人都要杀掉。
督战队的兵士把董宪的这道命令连喊了三遍之后,继而齐齐喊道:“攻城!攻城!攻城!”
鼓声阵阵,督战队的催战一波接着一波。
橐橐的脚步声从后头传来,曹幹感觉到身后的义军战士们在向两边分开,他顾首去看,是曹丰带着几个人,挎着环首刀走了过来。
“阿兄?你这是……?”
曹丰说道:“今日攻城,我先上。”
“阿兄,你是咱们的部率,怎可轻动?”
曹丰露出了点笑容,他温和而亲切地看着曹幹,说道:“阿幹,我既然被大家伙推选做了部率,我就不能总在后头待着,看着你们攻城。今日攻城,你不要再上了,我上!”
“阿兄,你……”
曹丰打断了曹幹的话,说道:“阿幹,你别再说了,我昨晚就作出这个决定了。”
昨天晚上曹丰就已决定今天他要首先带人攻城,可他昨晚却没有对曹幹说,很明显,他为的就是不让曹幹拦阻他。曹幹是了解曹丰的,曹丰之所以会被大家伙推为部率,主要因的是他的仁厚和厚道,而不是他的勇武,让他首先带人攻城上的话,曹幹还真是不放心。曹幹说道:“阿兄,你是部率,需得主持大局,今日攻城,还是我先上吧!”
“阿幹,你连着攻了几天了,咋还能先上?你莫争了,我说今儿个我先上,我今儿个就先上。”
兄弟两人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