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柔本就体弱,此次染疾已经迁延了一月有余,原本前几日有所好转,便是胃口也见好,食量恢复了正常,更是有力气和容牧下了几盘棋。
因而,容牧心情也跟着轻松了几分,说是下人们伺候得当,多赏了钱。底下的人不为贪图这些钱,希望薛孺人好利索了,便不必跟着提心吊胆。
除夕这日的巳时前后,薛柔还有心思看着底下的人挂桃符,哪边歪了哪边高了皆是她来提点。主子好了,下人们又得了许多赏钱,是以清远阁上上下下的人都沉浸在新年的喜庆之中。
容牧进宫前来看她,提醒她别是刚好一些就不知道保养了,还嘱咐她不必为了守岁耗体力,尽早歇着就好。
薛柔也不打算守岁了,用了膳就早早洗漱,人都已经睡着了,不成想尚未到戌时便咳醒了,还突然咳出了血。
素馨吓了个半死,立刻让人去请医正。然而,长安城宵禁严苛,除了每年元月十四至十六的夜会解除宵禁外,其余夜晚都不允许百姓到别坊走动,如有违背,要受笞刑。即便今晚没有宵禁,即便打着相王府的名头和坊卒说好话开坊门,因着新春佳节之际请医官也不大便宜。
相王府亲事府的兵已经去了大半个时辰,还不见人回来。兴许迎新的爆竹声掩盖了紧张的叩门声,医正根本听不见。清远阁的人提议去坊内寻个走街串巷的杂医也行,先来给看看,也总比在这里手足无措的好。
素馨不大清楚外头的人是什么水平,却也来不及思索他们到底会不会医治,便着急忙慌地点了个头:“那快让人去找,去问坊正,他应该清楚哪条街住着什么人。”
俄顷,薛柔缓过精神来,也只能虚弱地靠在榻上,看着屋子里守着的几个人,又觉心堵。素馨看她蹙眉,凑近前,担忧地问:“孺人要什么?”
薛柔才要说话,却又闷头咳了起来。
屋中几人又慌作一团。素馨声音变得哽咽,催问了几遍都不见医正和杂医过来,生怕今晚出大事,就要让人去给容牧报个信,就算是除夕,太医署也会有人当值。
薛柔攥住她的手,素馨不解地看着她,薛柔摇了摇头,断断续续说今晚宫里在守岁,别去打扰他。这病不是一日两日了,太医令尚且不能及时解忧,让他知道了只会担心,若他为了一个侧妃弃了宫宴,岂不是让太后和圣人难堪。
她艰难说完这些又咳起来,素馨给她顺背,还是不放心。薛柔坚持不让人去宫里。尽管她病着,外边的人在传什么样的话,她多多少少也听过,左右这病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个时候不要给他添乱才好,也免生出她恃宠而骄的说法。
素馨只得先安慰:“好好,不让人去宫里。”
这个时候,也不知是谁想起了砚夕,从前听说过说她通医识,不如先叫她过来?或许能顶用。
素馨最厌烦的人就是砚夕,只是薛柔的病更要紧,便也没多考虑私人恩怨,随即点了一个侍婢道:“你快叫她过来。”
砚夕急匆匆和管事说了一声便被清远阁的人拉着胳膊往园子外走,踏着橙黄色的灯火往清远阁的方向奔去。
“早前医正怎么说?”砚夕迎着寒风,边跑边问。
本就有风声,跑起来更是气息不顺,加之那人说得含混不清,只强调“薛孺人方才咳了血”,让她快些。砚夕直跑得口鼻生冷,双腿发酸,正要喘口气的时候,在廊下见到了素馨。
如果砚夕还在清远阁当差,这个时候带风疾跑,素馨指定得瞪着她,让她千万暖和过来再到薛柔跟前去,别把凉风冷气过给薛柔。砚夕了解素馨的性子,为避争执,不等她说就停下脚。
说起来,因着上次偷盗的事,尽管砚夕无错,可她看到素馨,反倒会先尴尬起来。
素馨同样有尴尬的情绪,可她当时跪得昏天黑地,恨不得把砚夕撕了。就是现在,她看到砚夕依旧心烦。于是,她掀帘子的手劲加大了。待砚夕才进去,她摔帘子的手劲依然不小。
其实砚夕并不精医术,不过是从前在书朝身边久了,加之隔三差五陪他一块修医书,也去医馆里帮忙,遂渐渐学会了一些看诊开方的技巧。她询问了薛柔的情况,切过脉后,方知是肝火犯肺,故而咳血。而太医署的医正给的治咳疾的方子,倒也没什么不妥。到底是选进宫里的医官,医术自是错不了的。只是薛柔的病前几日见好,今日又咳血,该调药了。
砚夕此刻无比后悔。薛柔这病,容牧必会过问,若她能给法子,岂非暴露?
素馨在旁边看着,见砚夕皱着眉,上前询问:“你到底行不行?”
她完全可以说“不行”。可是想到薛柔的宽宏大量,想到书朝为病患奔走,她犹豫了。
“我……”砚夕盯着方子迅速眨了眨眼,磕巴起来,“我……我认不全这上面的字。”
素馨扯过纸,垂眸念起来,苦杏仁、苏子、款冬花、枇杷叶、桑白皮等药草的名称和量一字不差地念完。
砚夕点头道:“我还得看一下药草,如果需要的没有,还要去找。”
素馨走到她跟前,压着火警告:“让我给你念方子已经够了,你还想让多少人围着你转?”
砚夕没说话。素馨气得脸红,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