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夕要忍,可杨瑾却忍不了。
按理说他也没必要和宋孺人置气,可他不想那张好看的脸无辜被打!
若是杨妃还在,杨瑾哪里还需要顾及什么,头一个告诉他阿姊,务必得管管这嚣张跋扈之人,看她还敢不敢放肆!
这日他看见宋孺人来了延福堂,后脚让自己的人拎了一桶水,而后亲自接了过来,冲着云竹兜头浇了上去。
云竹哆嗦着惊呼起来,杨瑾用眼神示意仆从,仆从立马上前,用力挥手给了她一巴掌,这次云竹痛得叫了一声,紧接着又是一记响亮。
云竹愣住了。宋孺人僵僵地看着杨瑾,一时竟不知要说什么。
廊下站着的陈子恒和彤珠都张大了嘴巴。容牧的确不喜宋孺人,却也没罚过她的近侍,而杨瑾平日对谁都乐呵,为何突发奇想整这一出?
杨瑾却跟没事人似的,放了木桶,抽出帕子擦了擦手,又从另一个仆从手里接过自己的字,往里头去了。
稍后外头哭哭啼啼,竟是宋孺人抱着湿漉漉的云竹抹眼泪,也不提她兄长的事了,只求容牧给她做主。
原本她在来之前已经想明白了,让人带话给兄长,先把燃眉之急解了,别是丢了性命才好。可她从未招惹过杨瑾,她的人却被杨瑾泼了水,还被当众打了脸,这不是明摆着羞辱她吗?若是王妃还在,也不会如此纵着她兄弟动手吧?
容牧问杨瑾何故如此,难得杨瑾在他姊夫面前硬口气:“我看不惯她那个侍婢!”
他说得简单又倨傲,容牧虽有不悦却也懒得和这小子计较,让他把字放下便打发他回去了。
待陈子恒把外头安慰好了,转身回屋,斟词酌句禀道:“兴许是前几日朗月轩的人动手打人,五郎气不过。”
于是,他就把云竹在延福堂打人,宋孺人要亲自动手的事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还特意补充了一句打的是何人,更是仔细看着容牧的神情,似是要捕捉些什么。
“你胆子不小,敢拿旧事来试探我。”容牧扫向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去查什么了。”
陈子恒连忙请罪:“仆只是担心她有别的心思。”
“她若是蠢笨,你便查不出什么。她若是聪慧,你更是查不出什么。”容牧气道,“打草惊蛇就是说给你这种人听的。”
陈子恒干干点头,又立马摇头:“仆不会打草惊蛇的。这几日她都在园子里规矩做事,倒是五郎会去园子里找她,还会送药。”说完这话又觉不妥,连忙找补,“五郎一直爱逗人,也不是专门去找她,就是……就是……”
陈子恒“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下文,干脆就在容牧的眼刀子里闭了嘴。
杨瑾从延福堂出来,脚步轻快地往园子里去。在一片深粉和淡粉的木槿花里,他看见有三个人正在弯身修剪枯叶。他一眼就锁住了那个穿浅蓝色窄袖衣衫的女子。
杨瑾从地上捞起两颗鹅卵石,先用一颗朝砚夕脚下丢了过去。
石子“哒”的一声卡在众多石子交接的缝隙中。砚夕寻声望去,杨瑾正捏着的第二颗石子试着再投,看她递来的目光,便立马把手里的石子一扔。
“哒”,这次的声音明显清脆。紧接着是杨瑾踩着石子向前走的声音,噌噌的,很快。
“你的脸好些了吗?”他问。
砚夕点头:“已经消肿了。——郎君今日又来摘花?”
“对啊。”他说得随意。
砚夕依然耐心解释:“上头交代,园子里的花不能随意采摘,说是每五日往各处送一次。”
“那好吧。”他再次说得随意,也没表现出什么遗憾。
砚夕看他不走,也不知要和他说什么,干干愣了一个弹指,她没话找话道:“对了,上次郎君送药,婢子还没来得及道谢。”
“不用谢。”杨瑾摆摆手,“这都是小事。——你忙你的,不用顾及我,我就在这……看看花。”
他如此说,砚夕便去做自己的事。
园子里有男仆负责刨土栽种浇水,或是移动体型大的盆栽,女婢们则负责搬轻巧之物,或是外出送花等事。只是这里的差事并不像膳房、浣衣房等地时时刻刻用人,是以人数并不多,加上管事也仅有十人。
各处主子的院子需要浇水或剪摘枯叶不必他们费心,可王府里除了这一处花园要打理,还要在花房培植盆景,更要照顾王府里各道路旁的竹木和水池里的花草。平日里风吹日晒也就罢了,每到换季,是最累人的时候。
眼看着就要到秋末,园子里的人已经开始新一轮的花草养护。如今花房的几间屋子已经全部收拾出来,许多花要准备搬去屋中,而不宜移动的树木,则要根据是否耐寒考虑是否要包裹掩土,以免来年春日不能发新。
管事往园子各处寻看,或提醒底下的人浇水量要大,或嘱咐人修剪花枝时要小心。待走到木槿花前,他看到了杨瑾,忙上前客套。
杨瑾此刻正在一片花荫下蹲着,嘴里还不伦不类地咬着片叶子。四目相对,杨瑾揪下嘴里的叶子,手指上向:“苍天可鉴,我没摘花。”
管事赔笑:“不碍事不碍事。”他借口有事要忙,道了句“郎君请便”便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