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等着呢?”
临近黄昏的乡间小路上洒满昏沉沉的暮光,兔子踏雨从田间菜圃里觅食回来,路过镇口,见梨树下趴着一只浑身雪白的大狗,定睛细看,是自家兄弟。
自听说程梓出事起,这老实狗……哦不,老实狼便一直趴在这儿等着。
等消息,或者……程梓回来。
叼着胡萝卜蹦跶上前,踏雨立起身子想去拍云雪的脑袋打招呼,却被他躲开。
“别闹。”云雪目不斜视,一点余光都没分给兔子,直勾勾盯着唯一一条入镇子的路,“不要挡我视线,吃你的萝卜去吧。”
踏雨嘴角一挑,也不介意他的生疏,仰头去看头顶的梨树,就见树上原本茂盛的枝条折断了许多,只剩几根垂着熟透果实的蔫巴巴地坚持着,看上去好不可怜。
想起刚才听到的巨响,兔子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无奈地摇头。
“你们啊,是不是忘了咱们到这隐遇镇来所为何事?”
兔子扯了扯自己两条长耳朵,抱着胡萝卜低头啃了一口,微微笑道:“我们可是来这儿看守放逐之人的牢头,结果你俩放着正事不做,忙着跟一只猫相亲相爱,方才还把三个人放出去了——”
“上头若是追究起来,你们准备如何交代?”
云雪不为所动,张口发出了低沉而冰冷的男声:“你才是牢头,我与梨漱不过是此地囚徒中比较幸运的两个。”
兔子意味不明地一笑,正想再说什么,忽的耳朵一动,张开的嘴顿时闭紧,还掩饰似的低头啃了口萝卜。
同一时间,云雪猛地站起,望向前方的眼眸闪闪发亮,脚下焦躁又期待地踱着小碎步。
梨树也无风自动,欢快地摆起仅存的枝叶,婆娑作响。
少顷,道路尽头,从夕阳斜照而来的方向缓缓出现一辆牛车。
拉车的青牛身形高大,比一般的牛要大上一圈,却令人感到十足的温顺平和,步履也从容舒缓。
柳娘子与王大郎坐在车头,后方放着采购的东西,那只备受牵挂的橘色大猫则蹲坐于柳娘子肩上,仰着脑袋吹着风,胡须一抖一抖,尾巴尖一勾一勾,惬意无比。
直到牛车进了镇口,程梓才察觉有道炙热的视线追随着自己,低头一看,便见到平日没他带领绝不踏出家门一步的资深宅狗云雪正站在梨树下,咧着嘴冲自己笑。
忽而有风经过,吹得梨树枝丫摇摆,沙啦啦的轻响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乡野牧歌,一种回家的感觉袭上心头。
“喵呜!”
程梓眼睛一亮,车子没停,他便一个纵身飞跃扑向云雪,在天与地、云与风之间划过一道利落的弧线,扑进云雪柔软的毛毛里。
“喵呜喵!喵呜喵!”
程梓在他身上使劲儿磨蹭,还抬起爪子抱住他深吸一口——啊!是阳光的味道!
他家云雪依旧是他熟悉的那个棉花团子——晒了一天太阳的那种。
程梓才出去半日就经历了一大堆事,回来途中整只猫都是麻的。现在吸了下狗,瞬间感觉活过来了!
“汪呜。”
云雪温温柔柔地叫了一声,抬爪轻抚他的脑袋,好像在回应孩童的撒娇,又带着安抚的意味。
程梓整个瘫软在他的毛里,呜喵呜喵地叫唤着,不想起来。
踏雨静静地看着他俩腻歪,内心却实实在在翻了个白眼。
救命啊!镇子里的傻子猫狗组合又来秀他一脸了!
兔子的三瓣嘴动了动,做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随即继续啃萝卜,连啃三口!
这个冰冷的世界果然只有胡萝卜和大白菜能带给他一丝温暖!
刚想到这儿,踏雨便听到“啪”的一声轻响,随即被地上溅起的灰尘扬到眼睛。
“……”
它定睛看去,原来是一颗硕大饱满的金黄色的梨掉到地上,很快又咕噜噜滚到程梓脚边,时机掐得刚好,就在程梓与云雪互相蹭头表示亲密之时。
踏雨:你这梨,莫不是绿茶味的?
与此同时,沉迷吸狗的程梓感觉后腿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一低头便瞧见了那颗颇有心机的梨。
他眨眨眼,伸腿把它扒拉到怀里,咧开猫猫嘴笑得高兴。
不过,当他抬头想要跟梨树道谢时,却发现自己出发前还繁盛茂密的大梨树,此时像刚经历过临海台风天摧残一样,不仅叶子掉了大半,枝杈也断得七零八落。
程梓傻眼了。
他这是出去了一天还是出去了一百年?
难道“烂柯棋局”不是写意的传说,而是写实派?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背景,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程梓的小脑袋瓜子转得飞快,不等询问别人具体的原因,就帮梨树把理由编圆了。
他把梨子塞给云雪,几个纵跳上了一根还算完好的树枝,踏着吱吱呀呀要断不断的声音走近主干,心疼地蹭了蹭。
心疼梨树的同时,不妨碍他给踏雨抛去个眼神当做招呼。然后耳朵一压,尾巴一卷,在那里蹲坐下来。
踏雨甩甩耳朵,抬眼瞥了下程梓,皮笑肉不笑。
感谢你百忙之中抽空敷衍我啊。
程梓不知道,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