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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华殿, 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一点儿亮光也透不进来。
秦骛跟着老皇帝修道,香炉里燃着檀香, 案上摆着经文,墙上还挂着灵幡。
不像是皇子居所,简直像是道观。
秦骛站在铜盆前,就着冷水洗了手, 转身回到榻上,把扶容送给他的小蓝布叠好, 重新塞进枕头底下,准备就寝。
秦骛侧躺在榻上,摸着小蓝布的一角, 连被子也不用盖, 就这样睡一会儿。
他梦见——
前世在冷宫,在那张破旧的小榻上。
扶容每天晚上睡前,总要花许多时间来铺床。
秦骛嫌麻烦,说随便铺一铺就好了,这个破床破被子, 反正明天一早起来又是乱的。
扶容不肯, 说他娘亲说过的,床铺好了,才睡得好。
所以他们每天晚上睡前,秦骛总是架着脚坐在旁边,等着扶容把床铺好。
扶容铺床,必定要把被褥的四个角全部压好, 做成一个小窝, 自己再钻进去。
秦骛要掀开被子躺进去, 等秦骛躺好了,他马上就要爬起来把被子压好。
这样四面温暖,才能让扶容感觉踏实。
黑暗中,秦骛猛地睁开眼睛,转过头,把榻上的被子拽了一床出来,盖好。
是扶容教他的。
秦骛拽紧被子,把自己全部盖好,闭上眼睛,趁着梦境余韵还在,迅速进入那个美梦。
在梦境里,他可以假装,扶容还在他身边,帮他铺好了床,他躺在扶容筑好的小窝里,搂着扶容。
扶容一年四季手脚冰凉,他要帮扶容捂一捂手脚。
扶容身上还算暖和,不过也要同他贴近一些。
他要把扶容整个儿按在自己的胸膛上,一低头就能亲到扶容的额头和唇角,一睁眼就能看见扶容乖乖地窝在他怀里,扶容还没睡醒,只会轻轻地喊一声“殿下”,什么动作也没有。
秦骛沉迷在自己编织的梦境之中。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下一刻,梦境中的扶容忽然把自己的手从秦骛手里收了回去,像是要把手伸出被子。
秦骛敏锐地觉察到了,猛地抬起头。
扶容将手从被子里伸出来,他抬起双手,捋了捋自己的乌发。
秦骛定定地看着他,知道他要做什么,张了张口,嗓音低哑:“扶容……别这样……”
扶容好像没有听见他的话,只是捋着头发,要将乌发覆在自己面上。
这是他临死前,秦骛见到他的最后一个场景。
秦骛有些急了,从两个人的小窝里爬起来,跪在扶容面前,几乎是怒吼出声:“停下!扶容,别这样!”
下一刻,秦骛硬生生把自己从编造的美好梦境中剥离出来。
或者说,是扶容把他从梦里赶出来的。
总之,他醒了。
现实中,秦骛才睡了一刻钟。
他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殿中。
狂风吹开关得严实的窗户,吹动殿中灵幡,翻动案上经文,哗啦作响。
没有扶容,他没有搂着扶容。
他的怀里空荡荡的,除了指尖碰着那块小蓝布,其他什么都没有。
他不必担心属下会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他定了规矩,入了夜,无须旁人伺候,所有人都要待在后殿,前殿只有他一个人。
秦骛从榻上坐起来,下了榻,踩在地上。
他迎风走去,想要把被吹开的窗扇关上。
他走在黑暗中,脚步无声,像是一个魔鬼。
窗户一关,殿中立即安静下来。
秦骛今晚是再也睡不着了,他走到案前,跪坐好,净手焚香。
他一面为扶容念诵祈福的经文,一面盘算着后日的春猎。
还来得及的,他现在对扶容好,还来得及。
等他把扶容抢回来,他肯定对扶容好。
忽然,他呼出一口气,将缓缓升起的香篆吹散了。
秦骛竟有些紧张,收拾好自己肮脏的心绪,重新点香。
*
昭阳殿。
外面起了风,扶容同样从梦中惊醒。
他梦见秦骛搂着他,紧紧地搂着他,他挣不开,最后着急醒了。
扶容转过头,看见六皇子紧紧地抱着他的手臂,嘟囔了一句:“扶容,刮风了……”
原来是他抱着自己。
扶容舒了口气,把自己的手从六皇子怀里拽出来,走下床榻,把窗户关严实些,将狂风阻挡在外面。
他回到榻上,六皇子又顺着他的手臂爬上来,抱住他。
时辰还早,扶容把秦骛从自己的梦里赶出去,闭上眼睛,准备再睡一会儿。
可是扶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见秦骛的那双眼睛,像狼一样。
带着十足的占有欲。
扶容睁开眼睛,伸长手,摸一摸自己放在榻边案上的外裳。
他在找东西。
可是六皇子拽着他,他不太好找。
摸了好一会儿,扶容才终于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小牌子。
正是太子殿下给他的那块令牌。
扶容把令牌拿过来,紧紧地握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