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其底细,不可不防。
周嘉荣将碗里的饭吃得干干净净的,等衙役来收碗筷时,他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军师的碗,跟舔过一样,特别干净。这几天他发现了,军师吃饭特别认真,不管多难吃的饭都从不挑剔,昨天饭里吃出了好几粒石子,海盗们不少抱怨的,他也没多说一句,而是耐心地将石子都挑了出来,然后继续把饭吃完。
兴许一个人的言行可以伪装,但平时的生活小细节往往很难伪装得面面俱到。
依军师在海盗中的地位,不说顿顿山珍海味吧,但美酒佳肴总是少不了的,这些年他的伙食定然不差。
可他在吃夹杂着石子、米糠、谷壳的饭时仍旧这么认真,半点都不浪费,这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军师以前应该过过不少苦日子,养成了他节俭、重视食物的性格。
周嘉荣对军师的来历更感兴趣了。
吃过饭,大家坐在牢房中无事可做,前几日詹二还会絮絮叨叨地跟周嘉荣讲他小时候的事,讲他在漳州府那惬意的日子,可今天詹向平来了,他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不敢再多说,牢房里异常的安静。
詹向平看他这副样子就来气,目光在他和周嘉荣身上巡视了一番,捡了些石子,在地面上画了一个棋盘,邀请周嘉荣:“纪三少爷可会下棋?”
这种不是皇室子弟的必修课吗?作为“最受宠”的皇子,当初教授他棋艺的可是一个大师。
周嘉荣点头:“会,家父曾找名师教过小人,夫子说小人还有几分天赋,不过家父说棋艺只是平日消遣所用,还是读书更有用,后来小人学棋的时间便少了,近几年更是没怎么下过,可能有些生疏,怕扰了詹大人的雅兴。”
“你下得再不好也比这小子强,来吧,左右无事,打发时间。”詹向平淡淡地说到。
周嘉荣只好应下。
两人开始下棋,周嘉荣的棋风带着年轻人的朝气,大胆冒进,反观詹向平就特别稳,一步棋要思虑许久,没一会儿,詹二就看得困了,打起了哈欠。
周嘉荣也有些疑惑,不过随便下下而已,詹向平至于这么慎重吗?一颗棋子拿起来又迟迟没下,琢磨许久,最后换个地方,要下不下的,一会儿又把手给缩了回去,下一步棋他得花半刻钟的时间甚至更久。
得亏周嘉荣的性子这两年已经被磨平了,若换了三四年前的他,肯定撂挑子不下了。
半个时辰后,这盘棋只下了几步,便是周嘉荣这样沉得住气的年轻人也有些忍不住打哈欠了,跟詹向平下棋真是太催眠了。
一盘棋足足一个多时辰,最后以周嘉荣的险胜告终。
詹向平放下了石子,看着周嘉荣困顿的脸,笑了:“劳烦三少爷陪我下了这么久的棋,像你这样耐心的年轻人不多了,今天就到这儿吧,三少爷困了就睡吧。”
天已经黑了,周嘉荣侧头便看到詹二已经躺下打起了呼,旁边的几个海盗也三三俩俩歪歪斜斜地靠在一块儿睡着了,就连军师也没了动静,似乎整座牢房里就他和詹向平还没睡。
周嘉荣又打了个哈欠,腼腆地扯了扯嘴角说:“好,大人若是有兴致,小人明日再陪大人下棋。”
说完,他靠在詹二旁边,跟着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很有规律。
见他熟睡,詹向平捏着手里的石子轻轻一弹。
石子飞了出去,好巧不巧地砸到军师的腿上,军师吃痛,睁开了眼睛,眼神清明,完全不像一个熟睡被吵醒的人。
詹向平连忙冲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到睡觉的人:“对不起,不小心打到了你。”
军师捡起石子,捏在手中把玩了片刻:“没关系,下棋啊,正好我也睡不着,咱们来一局如何?”
詹向平微笑着点头:“当然可以,这边吧,免得吵到了他们。”
于是二人顺理成章地挪到了牢房门口,重新画了棋盘,慢慢开始下了起来,边下边小声交流,开始是说下棋的声音,但说着说着,两人的声音已接近耳语,讨论的话题也已换成了其他。
周嘉荣恍然,原来詹向平拉他下棋是这个目的啊,姜还是老的辣,这下他跟“睡不着”的军师下棋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
周嘉荣闭着眼睛,保持呼吸不变,侧耳仔细倾听两人的对话。
詹向平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用极低的声音说:“打算什么时候走?”
军师道:“这步棋时机还未到。”
“虎牙来了。”詹向平悄声补充。
闻言,军师似乎不大意外,捏起石子慢慢放下:“你的棋子只剩一个帅了,若是将它吃了,群龙无首,败局既定,这些兵也就成了一滩散沙。”
表面上是在探讨下棋,但他这话似有带着深意。
詹向平听懂了,捏起一粒石子,轻轻放下:“你棋艺不错嘛,斩首行动,高,实在是高!”
说着,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相视一笑,笑容说不出的意味深长。
接下来两人非常有默契地转移了话题,只谈下棋,不谈其他,连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也不说了。
周嘉荣侧躺着,脸藏在阴暗,仍旧闭着眼睛,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