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坊司这种地方夜间热闹,清晨的时候醒的人没几个,厨房也就还没开伙,所以柏空为了弄到早点,是跑去隔壁街的米糕摊子上买的,他去的不巧,上一锅米糕刚买完,新的还在蒸笼里,便在摊位上等了片刻,拿到米糕后他立刻就跑回来了,一回来就撞见黄管事高举竹鞭的这一幕。
对老婆好,必然是包括要阻止别人欺负老婆的,尤其他的老婆还这样脆弱,按照野兽的逻辑,哪怕对方还没有打到自己的媳妇,只要呲了牙,表露出攻击意图,柏空就应该狠揍对方一顿。
但是吧,黄管事这个动作,柏空并不太确定他是不是想打人,毕竟这竹鞭实在算不上什么杀伤力很强的武器,抽在柏空身上,大概就像一截草打在身上一样,野兽间玩闹时挥的爪子都比这力道大。
不过这是对他而言,他有妖力在身,皮糙肉厚,对人类的伤害怎么样,他也说不好,万一这只是人类间正常的玩闹,他二话不说上去痛揍对方一顿岂不是很怪异?柏树妖可是反复叮嘱过让他凡事学着点别人,别的人类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不要暴露自己的妖怪身份。
因此柏空只是谨慎地制住了黄管事,询问对方在做什么。
妖怪自觉自己的表现很机智,询问的方式也很礼貌,但屋中另外三人并不这么想,云墨昨夜就见过柏空,当时他作为小厮去给伍俊的包间送酒,送完酒便退了出去,他没听到柏空说话,只粗略地扫过对方的样貌,觉得柏空虽然长得高大英俊,那眼神瞅着却跟山中的狼似的,有点可怕,哪料到眼下真正照面,第一次听到对方开口,问得就是这么个傻问题。
还能做什么?三岁小孩也知道父母拿起竹鞭是要抽你了!
黄管事也是一脸看傻子的神情,本来背后突然冒出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心里还吓了一下,但听到柏空问的问题,以及对方这身一看就不值钱的穿着,心里便定了。
他昨夜其实不在教坊司,所以也没有见过柏空,只是听到楚逸尘惹怒伍俊的事,便找上门来责罚。他半点没有往柏空就是伍俊带来的那位客人身上想,毕竟伍公子是什么人物?结交的肯定也都是王公贵族,眼前这人一副穷酸相,应该是他们坊中新来的小厮,所以才这般不懂规矩。
于是黄管事的气焰重新嚣张起来,本想骂对方几句再抽对方几下,给这新人一个教训,但他想把手从柏空手里抽回来时没成功,对方那手跟铁钳似的,他两只手一起上都撼动不了,于是黄管事便只能开骂:“没大没小的东西!老子在教训人没看到?你那双狗眼长了有什么用!”
柏空并没有为黄管事的辱骂生气,他的语气依然平和,并且为了以防误会,他还再次确认了一下:“所以,你是想打他?”
“是又怎么样?老子管教手底下的人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你算哪根葱?”黄管事没注意到身后楚逸尘和云墨如出一辙的微妙神情,仍在叫嚣着。
“我不是葱,我叫柏空。”柏空先认认真真纠正了一下对方的称呼,随即又道,“他是我老婆,你打他的话我当然要管。”
“老婆?”黄管事狐疑地调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楚逸尘,他现在觉得柏空应该不是新来的小厮了,他现在怀疑,这男人莫非是楚逸尘偷偷找的姘头?想不到这个姓楚的平日里装模作样不接客,私下里竟然已经找了这么个小白脸。
不过,找了个姘头撑腰又怎么样?黄管事嗤笑道:“你拜过天地入过洞房了吗就管他叫老婆?”
柏空正想说他们当然入过了,就在昨夜,可黄管事紧接着道:“甭管你们到底做没做过,我告诉你,你就算明媒正娶了官府也不认!他是教坊司的人,他的奴籍在这里,那么我想打他就可以打他,让他接谁的客他就得接谁的客,除非你把他买下来,否则我对他怎么样,你都管不着!”
柏空听得一愣,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有奴籍这一说,他还以为入过洞房就完事了呢。
“那要多少钱买他?”柏空虚心求教。
他虚心的态度落到黄管事眼里就是怯了,黄管事趾高气扬道:“三千两!你这种穷酸怕是连三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少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不得不说,黄管事看人还是有几分准度的,柏空确实连三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他的全部积蓄就是刚刚交给楚逸尘的那个荷包,一共五六钱银子。
这下难办了,他要怎么去赚这三千两呢?不然直接强抢吧?把黄管事杀了,尸体丢进河里,再把楚逸尘带走,谁又知道是他做的呢?
不行不行,他要做个守法的好妖怪。柏空赶紧制止自己的危险想法,正在犯愁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三千两而已,”来人哼笑一声,“我替柏兄出了!”
说着,他就要去摸袖口装着的钱袋,但摸到干瘪的钱袋时才想起,他的私库因为上回犯错已经被他爹没收了,如今手头只有那么几十两银子,于是又尴尬地放下手。
但黄管事万不敢因为对方拿不出钱就取笑对方,因为这位正是名震京城的伍俊伍公子!
“伍公子怎么来了?”黄管事变脸如翻书,方才对柏空恨不得将下巴抬到天上去,现在对伍俊,则恨不得把腰背弓到地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