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若微微一笑,“你来了。”
云芷烟站在殿堂中央,双眸之中含着许多情绪,最为浓重的一层却是失望。
失望只不过一瞬。
她的神色变化很微妙,而后便放松下去,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又回到了当年唐伽若初见她时礼貌而又疏远的姿态。
“过来。”
唐伽若微微抬起手,对她勾了勾。
她孑然一身,双手被缚,便仰头看着唐伽若,对于此言置若罔闻,脚步没有往前挪一步。
众魔难得见到被掳来的仙子,甚是稀奇,皆取笑为乐。
云芷烟静静站着,似乎也不见生气,仿佛与周遭的一切喧哗无关。
唐伽若却忽然觉得刺耳,这些人真吵。
她抬起手,令四周安静。
一时觥筹交错声,丝竹声皆停,万籁俱寂。
唐伽若忽地站起身来,身后的衣裳流光溢彩,像是鸟雀拖行的华贵尾羽。虽然饮了酒,她走得很稳,自然地牵住了云芷烟的手腕,拉着她一直走到大门口。
魔君略微侧过身子,甩袖留下一句“继续”,便彻底消失了。
只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唐伽若牵着云芷烟一路沉默,将人带到自己的寝居。
云芷烟的颈部被柔软的青丝缠缚,她感觉到另一个人的重量倚在了自己身上,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酒香。
“这些年为何不来找我。”
“我其实早知你是魔族。”
两句话不约而同地撞在一起。
这会儿她们都陷入寂静。
唐伽若牵了下唇角,但却并不是在笑:“因为这个?”
“——兴许是魔域某户有钱人家被宠坏了的闺女。”云芷烟凝视着她,轻声说:“也可能是名门的大小姐。倘若只是如此……”
倘若只是如此都好。
可为何她偏偏是魔主,是将这一切矛头都对准流云仙宗的人。
云芷烟亲眼得见才会死心。
原来唐伽若未对她说谎,但是也从没有说过真话。
依照她身份之特殊,却去流云仙宗闲逛,与自己交好,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此般种种,兴许师尊说的是对的。
至始至终抱有几分侥幸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颈边忽地覆上一抹温热。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脑中炸开一样,云芷烟浑身僵硬,几乎不能动弹,也无暇去思考太多。
“你在干什么?”
她一惊,双手下意识向前推搡,但似乎位置不甚讨巧,一推便扎实地拍入什么柔软中。
“你又在干什么?”唐伽若揉了揉心口,方才面对属下们的气势不知丢到了何处去,抬眸媚眼如丝地看着她。
云芷烟能够清晰地闻见一股浅淡酒气,她勉力镇定下来,“你醉了。”
那双眼睛依旧弯弯:“怎么会。”
在说话的工夫间,云芷烟悄然将手上的环扣解了开来,她将其褪下,感觉修为自四面八方逐渐归拢于身。
“芷烟平日深居简出,把你捉来,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工夫。”唐伽若闭着眼,却准确地捏住她的一只手腕,将那环扣给卡了回去。
“你知道吗?”
唐伽若在她的枷锁上重新施加了一层封印,密不透风。
那魔女轻佻又戏谑地说:“你们流云仙宗的掌门,还有一小撮人,恐怕活不久了。某些人有些急功近利,想要除掉你,甚至不惜借我们的手……可怜。”
“放我回去。”云芷烟微微一愣,最后只说的出这样的话。
“回去?流云仙宗可不比这里干净,兴许还要更混浊一些。”
她摁住云芷烟略带颤抖的唇瓣,柔声道:“不过你很干净。虽然你师尊总是碍着本座的路,倒也不得不承认,她把你保护得很好。”
“放我回去。”
呼吸逐渐有些困难,唐伽若衣上的香味无孔不入,仿佛一把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咽喉,压迫感在此刻变得极强。
云芷烟忍着颈间的异动,当察觉到自己肩头的衣裳又重新被扒开一片以后,她心中跳得都有些慌乱,一时用力挣扎起来,死死抵住唐伽若的靠近,“……不要这样,放我走!”
“只是想保护你而已。那里太过危险。”
可是她的神色却甚是认真,翻来她的衣裳,却并未行轻薄之事,目光落到那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上。
“留在我身边。”
她用温润的药膏抹过她的肩膀,又动人地说,我喜欢你。
*
云芷烟也不知那个夜晚她是如何度过的。
人生头一次地,她和另外一个女人同床共枕,被亲密地搂在怀中。
唐伽若惯会骗人哄人,但不一定真心。就如同她一面说着喜欢,一面将她的修为锁紧,手腕间的枷锁,断绝她逃走的可能。
云芷烟一句也不想信。
不过有一句话倒是真。唐伽若说前几年很忙,每日都没空休憩,抽不出空子再千里迢迢地跑到流云仙宗来寻她。
依她所见,魔域之主的确很忙。
哪怕云芷烟就住在她的寝宫里,也只有很晚后才能见到她。
夜幕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