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的情感,如同指缝间漏下的轻沙,握不住,留不得。
昨夜一事让她警醒,她现在不再完全信任自己,万一修行成太上忘情那个样子,她会不会终有一日,将那些一笔一划“规矩”也视作废纸?
必须借外力来干预了。
卿舟雪拔出清霜剑,她试图与其对话:“清霜?”
那把剑稍微晃了一下,像是回应。
“倘若我有一日。”
她想了想:“倘若我有一日,理智全无,要伤云舒尘的话,你不可以答应刺下去。”
她将那些规矩一条一条背给清霜剑听,又说:“若是违背了这些,你亦得提醒我。”
清霜剑上下浮动着:“吾乃灵剑,所立之誓,倘若有违,即为废铁。三思。”
卿舟雪抚了一下它的剑穗,道:“不用三思了,我意已诀。”
在这间偏僻的小屋里头,卿舟雪和清霜剑交代了许多事,争取将所有漏处都堵上。
云舒尘的在床上醒过神后,便下了床。她走过卿舟雪的门前,将脚步放轻,并未惊醒到已开始冥思静修的徒弟。
云舒尘没有听到她和清霜剑的对话,但仍然发现了一点不对的地方——这引线是从昨夜卿舟雪反常的做法之中牵出来的。
这几日太初境相当平静,平静得过了头。既然如此轻松便能达成双方皆满意的结果,那之前太上忘情为何要大费周章,还要亲自来太初境抢人。
云舒尘一直想不通此点,她并非是有意怀疑卿舟雪,只不过她那番说辞,纵然一听不错,细想来,这件事完全解释不通。
她驻在门前,静静地站了一会。
然后云舒尘挪步走开,手掌已经扣上了书房的门——这几日卿儿总是在其中念书。
其实是很简单的一个结果。她并非是驽钝之人,许多事情想想便能清楚。
但是甚至不愿多想——心底里仍盼有误会,留有转机的希冀。
似是近乡情怯,云舒尘的手抬起,搁了一会儿,然后往里头轻轻一推。
其中整洁干净,桌面上并无散乱着的书页或是卷册。唯有一旁的砚台之中,墨痕已干,但是以指轻摁上,仍然能感觉到潮湿。
墨条好像也短了不少。看来除却看书,她的确写了很多字。
云舒尘蹙着眉,写完了自该有东西,卿儿没有在书上乱勾画的习惯,想必是留在了纸上。
那纸会放在何处?
她费了些心思,寻到了卿舟雪放随笔的书柜。将箱子取出,很多页纸张已经泛黄。
新一些的,反而教她压到最底下。
云舒尘捻着边缘,抽出一张。
【……其一百零八,她不悦时,莫要立马去扰,约莫静一时半刻,再去哄她。晨起时倘若被吵醒,她会很困,兴许要反复一柱香才能彻底醒来。无需做什么,只需待在旁边,声响动静切勿过大】
【……其一百零九,蹙眉并不止是恼,亦有时在思索,辨别之处,见神色。倘若实在不知,那就直接问她……】
云舒尘往后看去,约莫都是这样的琐事。字眼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她拿着纸张的手已有些轻颤,云舒尘将这一张放下,她深吸一口气,往后快速连翻了几页。
越写到后来,卿舟雪似乎已经大致整理完毕。
她另写了一些旁的感悟。
【……自我转世遇到她,方知有情的欢喜,几十年来,终成黄粱一梦。倘若命途若此,似乎也不必自怨自艾,恨地久天长,只要能护她此生平安,凡事皆可以舍之。】
她看着卿舟雪写下的最后几行,娟秀又端正。
【……倘若有一日怀疑,自己为何要如此待她,定要记得,定要记得……】
此处墨痕甚重,反复勾描,执笔人似乎心绪难平,又多添忧虑,此几字相当显眼。
而最后一行的字有些模糊,像是有一滴泪砸在上面,晕染成一小片。
【她曾是你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