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尘的一生中, 曾有三个母亲。其中一个从未知晓过她的存在,便已经亡故,剩下一个予她血肉, 给了她幼年的柔情与关怀。
另有一个将她教养长大成人, 陪伴的时间最久。
徐香君走后, 她沉缓了几年,修行一事也数年未曾进益。师尊从未迫她, 只道一切随缘就好。
云舒尘看着自己窗前的花瓶,一支浅红已经葳蕤怒放。
自打同门瞧来,云师妹从某一日开始,便发生了些许变化。她较之于以前,似乎不再那么执着于苦修。哪怕身子不好,出门的时候也愈发多了,将自己收拾得光鲜亮丽的。甚至去山下抱养了一只小花猫。
那盏月灯虽来不及瞧见,但云舒尘将徐香君临终前的嘱咐都做得很好。
常年的修身养性, 让她心底里的戾气逐渐平复,真正有了修道之人的从容。
倘若不是那一年下山历练——
云舒尘当真以为,自己能一直从容下去。
师娘曾告诉所有人, 她的灵根与丹田, 是天生如此,药石无医。
云舒尘兴许怀疑过, 但是查到最后总是不了了之。
直到她在酒楼里听说过徐家的一些风言风语,有关于徐家家主挖他人灵根修炼。
师娘从未谈过出身, 但她亦是这个姓氏, 巧合得令人心惊。
云舒尘霎那间想到一种可能, 她如同被冷水泼了一身, 从头顶凉到脚尖。
她折返青楼, 将刚刚收服的妖孽放了出来,与妙瞬再谈了一笔生意。
她以庇护那几只妖孽不再被修仙者寻到为代价,让其不计代价地彻查此案。
如是折腾了几年,那些零零碎碎的线索拼凑起来,直指着一个方向。
师娘不仅不是资质粗劣,相反地,她的灵根品色足够好。
好到被自己的生父窥视,成了他登仙路上的一块踏脚石。
云舒尘拿着那些佐证,指关节死死捏到发白。
又被她无力地松开。
她谁人也没有告诉,回峰以后,独自坐在窗边,目光直直地盯着师娘留下来的那一簇山花。
鲜艳,热烈。
却开在与世无争的角落。
就像那个女人一样,不管遭遇了什么苦难,总是淡淡拂去,了无尘埃。
花被她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护了十几年,未曾腐烂。
如今,亦有了凋败之相。
*
云舒尘自一次外派任务之中,拿着掌门师尊的首肯,佯装无意,带着几个同门,去徐家的地盘交流数月。
她心思活络,这小住的一段时日之内,很快与他们家的后辈混得熟悉,甚至还得到了几个长辈的欣赏。
关于这等邪功,哪怕是徐家之子弟,亦往往敢怒不敢言。不过既然是丧尽天良之说,天下没有密不透风的墙,云舒尘仍然在只言片语间,寻得了一些蛛丝马迹。
听闻徐家家主修炼这等功法,却还没有被另一些仙门讨伐,背后是有人撑腰——竟有人谈及流云仙宗的太上老祖。
云舒尘只是将此事默默记下,又与他们言笑晏晏,相互往来。
毕竟这并非她来此的重点,这背后所有牵连涉及之人众多,恐怕还要一条命一条命地还来。
徐家家主比她长了几百岁,她没这个本事单靠自己报仇,一时并未心急,而是选择蛰伏数年。
这数年她自然不可能都待在徐家,自从搭上了此地,她平日在太初境拼命修行,只要一旦钻了空子,便借着和好友交玩的由头,来这边溜达溜达。
她摸清了徐家仙门外三层的阵法,且都暗下苦功,取得了破解之法。
仙门之中,有几位大能前辈,上下共有多少人,名姓,修为几何,皆被她仔细记下。这一年一年地盘过去,云舒尘一有空便过来“交流”,甚至比自家门派还要清楚。
徐家家主——徐任,注意到了这个年轻后辈。他颇为欣赏她,更为欣赏这样至精至纯,近乎天然的五灵根。兴许是找寻下手的机会,曾多次借着乱七八糟的由头,亲自指导她的修行,想要获得她的信任。
这自是正好。
因为云舒尘也想套取他的信任。
她的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稍有不慎,便会祸及自身。不过许是上天开了一线,徐任下手的很多次,云舒尘都巧妙避开,化险为夷。
那些年,她虽是活得辛苦万分,却并未后悔。
二十九岁那年,突破化神境。
云舒尘千里迢迢,拿着这些年的所有努力,趁机孤身回到魔域九重天,再次叩响了伽罗殿的大门。
多年过去,云舒尘从幼女长大成人,而唐迦叶容颜依旧不变,美艳如昨,她穿着一身华贵的黑袍,坐在魔域最为至尊的宝座上。
“谁准许你回来的。”
魔君垂眸,向下扫了她一眼,冷冷道,“怎么,仙家的日子不舒心?”
“君上。”
她的仪态依旧端庄得体,话不多言,“我此番前来,并无他意,只是想与伽罗殿做一个交易。”
唐迦叶挑了下眉,面前的年轻女子自袖中掏出一卷,手指微松,画卷徐徐展开来。
魔君扫了